見兩個丫頭一臉惶然,楚瑜便知她們近來沒少受二伯母的氣,因道:“放心,我進去略勸幾句便出來,不會有事的。”兩人暗道,若能有人助二夫人紓解心結,也是好事一件,因側身放楚瑜進去。撩簾而入,楚瑜便聞見一股濃重的檀香味直衝鼻腔,與方才院中清冽的桂花氣味對比鮮明,她下意識皺了皺眉。桌上焚著嫋嫋的檀香爐,楚二夫人木人一般在桌邊坐著,幾乎是痴了。都說檀香能夠使人寧心靜氣,她倒好,似乎是被檀香給燻麻木了。楚瑜輕輕喚了聲,“二伯母。”沒有人應。走近前又喚了兩聲,二夫人還是沒抬頭。楚瑜無法,只得大著膽子,伸手在她面前晃了兩晃,楚二夫人這才迷惘的望向她,“六丫頭。”她的聲音極低極輕,可知她的心情亦是一樣徘徊低落。楚瑜不知怎的想到自己的母親,倘若今日被送去家廟的是她,想必何氏一定會哭得肝腸寸斷罷?她雖然一向不喜歡楚璃,對這位二伯母的尊重還是有的,因尋了張錦杌坐下來道:“二孃您別太傷心了,四姐姐自己硬要鑽牛角尖,遷怒到別人身上,咱們也沒法子。這回送去家廟也是好事,四姐心氣太浮躁了些,讓她自己靜一靜才好,興許再過幾年,老太太會恩准將她放出來……”其實有一句話楚瑜忍住了沒說,那便是乾脆當做沒生過這個女兒,反正楚二夫人無子,遲早得從族中領養一個,興許還更孝順些。不過她瞧著楚二夫人為了孽女黯然傷神,不好在她傷口上撒鹽罷了。“說來四姐姐這回也太粗鹵了些,好好的做些什麼不成,偏偏要將脾氣撒到自家姊妹頭上,若讓外人知道了也難為情呀!”楚瑜嘆道。在她看來,為了一個男人實在不至於做到如此地步,那安王蕭啟有什麼好的,不過是個克妻的鰥夫罷了,難為楚璃還為了此人你爭我搶,連後半生的幸福也賠上了。她正噓聲嘆氣,孰料二夫人忽然緊緊抓著她的胳膊,厲聲道:“那訊息是別人故意透露給她的,我從沒聽說安王要納五丫頭為妃的事,是有人陷害我的璃兒!”楚瑜見她面目猙獰,甚是駭然,心道這位二伯母莫不是失心瘋了?不過二夫人的話又令她有些糊塗,她輕輕撥開抓著自己胳膊的那隻手,不解道:“二孃您這是什麼意思?”二夫人不曉得有沒有聽清楚她的問句,自顧自的垂下手臂,“我早知璃兒的性子最是驕傲執拗,經不得一點刺激,勸了她多次,誰知她執意要嫁進安王府。原來鬱貴妃召我進宮,因事情未定,我怕她樂極生悲才未明說,不想突然冒出這樁事來,真是時也命也……”楚瑜見她喃喃自語,語調成狂,心裡越發肯定二夫人怕是精神不穩,不過她方才話裡似乎透露出點什麼:如她所說,鬱貴妃曾悄悄召她進宮,商量的不會是別的,想必是安王的婚事,只差捅破這層窗戶紙罷了。那麼,府中的人為何要故意捏造流言,說鬱貴妃取中的是五小姐楚璃呢?誰在這件事中獲利最大,誰便最可能是那幕後製造謠言的人。楚瑜臉色往下一沉,她悄然起身,離開竹濤院,來到楚珝所在的松風苑中。楚珝的額頭在柱上撞出了青色淤痕,這些天不能見人,額上亦纏著厚厚的白紗。楚瑜進去的時候,這位五姐正歪在枕上喝藥,哪怕是受了傷,她也無須旁人服侍——正是這一點懂事最叫人心疼。不過楚瑜心裡,此刻卻沒了那種感同身受的滋味。她挨著床畔坐下,靜靜地打量著楚珝的面容。不同於楚璃的明豔跋扈,楚珝的姿容是清麗的,無害的,如同一株盛開在牆角的小花,靜靜地釋放幽香。這樣的美色在平時當然不夠吸引人,不過現在已沒人和她爭了。“六妹你盯著我做什麼,我臉上有髒東西麼?”楚珝笑道。不知是否楚瑜的錯覺,自從四姐送去杭州之後,楚珝的態度更開朗了,人也健談許多。“不是。”楚瑜笑著搖了搖頭,撥開她的鬢髮,檢視她耳廓邊上的一道淺淺劃痕,那裡已經痊癒得快差不多了,若不仔細分辨實難瞧見。楚珝只比她大一兩個月,姊妹相處之見更談不上隔膜,她輕輕將楚瑜那隻手撇開,不自在的笑道:“這點小傷不要緊的。”“是啊,一點傷怕什麼,反正現在嫁入王府的一定是姐姐,旁人生得再美,也擋不了姐姐你的路子。”楚瑜輕聲說道。楚珝臉上的笑不由淡去,“六妹你這是什麼意思?”楚瑜懶得再同她裝傻,一眼不眨的看著她,“安王殿下要納你為妃的訊息,是你散播給四姐的,對麼?”不待楚珝回話,她自顧自的接下去,“你明知道四姐脾氣衝動,一旦得知安王妃的位置被你奪去,勢必會與你相爭,你再順理成章的做出一場苦肉計來,只消一點小小的傷損,就能將四姐送去家廟,除去你的大敵,我說的對麼?”這本是楚瑜一廂情願的猜測,不過看見楚珝的笑容漸漸消失,她便知道自己所想不假。楚珝靜靜地道:“你想怎麼樣,去告訴你的大伯父,你的祖母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