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瑜隨他來到御湖的西北角,見裡頭用籬笆隔出一個小小池塘,裡頭數尾色彩斑斕的游魚正載浮載沉,顏色不僅悅目,且姿態靈活,令人望之心喜。楚瑜不禁想起朱墨送給她的那盞雕花燈籠,和眼前所見一比,就好像那畫上的游魚活轉來一般,她嘴角不禁稍稍勾起。那燈籠她現在還留著哩。呸呸呸,好好的怎麼想起那人來了。楚瑜及時醒過神來,往地上啐了一口,若一盞花燈就能將她收買,那她也太淺薄無知了。小太監見她喜歡,越性笑道:“小的這裡有些魚食,夫人可願試著喂一喂?”既乘興而來,當然得盡興才好離去。楚瑜接過他手中的網兜,小心躡至池邊,將一把魚食拋灑入水面,魚兒們果然搖首擺尾的簇擁而上,津津啜飲起來。小太監阿諛道:“夫人真乃沉魚落雁之貌,連湖中的錦鯉都為您所傾倒了。”楚瑜心道,這小太監奉承人的功底比朱墨可差遠了,連成語都不會用,這魚哪裡沉下去,分明都浮了上來。楚瑜不理他,只將身子微微前傾,好看得更加清楚。誰知背後忽然傳來一陣大力,她足下不穩,整個人便直直的向前栽去。但聽噗通一聲,湖面水花四濺,魚兒們四散奔逃。小太監望見那風姿瑰麗的人影,雖略有不忍,卻還是橫一橫心,快步離去。楚瑜幼時學過點洑水,不至於一下子就淹死,可是這御湖既深且闊,她要爬上岸並不容易。水面茫茫,楚瑜向四下裡看去,並無餘人可以求助。猛然見到一個影子從岸邊經過,她連忙喚住他,高聲喊起“救命”來。看清那人正臉,楚瑜滿身的血都凝住了,身子如在冰窖裡一般。原來無巧不巧,又被她遇見了安王蕭啟。雖有意避嫌,但性命才是最要緊的,若再繼續泡下去,她的半條命或許就該廢了。楚瑜只得硬著頭皮,繼續向那人呼救。蕭啟很有些熱心腸,見她遇難,毫不遲疑的便要跳下湖來相救。楚瑜嚇得忙喝住他,她落水就已經夠糟糕了,若被人瞧見她與蕭啟溼淋淋的抱在一起,她這輩子都別想擺脫髒汙爛臭的名聲。“那你要我如何幫你?”蕭啟無奈攤開兩手。楚瑜望向湖面西側一片竹林,艱難說道:“煩請大人為我折一根竹枝來。”湖水雖暖,此時夕陽已漸漸沉下,湖面更是起了微風,讓她泡在水裡的身子一陣哆嗦。幸好蕭啟尚算通情達理之人,二話不說便朝竹林走去。在那根長竹篙的借力下,楚瑜慢慢朝湖邊挪去,終於費力爬上湖岸。正欲開口道謝,就見園子的另一側,朱墨亦步履匆忙趕來。原來他見楚瑜久久不歸,自己便主動進來找尋。見到相向而立的兩人時,朱墨兩眼一眯,瞳孔也緊縮起來。上次就是被他撞見自己同蕭啟說話,回去生了老大的氣,楚瑜不敢蹈前車之覆,忙快步走到朱墨身邊,與他並肩站著,這才對著蕭啟斂衽施禮,“適才妾身不慎落水,多謝殿下相救。”這話亦是說給朱墨聽的,免得他產生不好的聯想。朱墨臉色緩和了些,見她衣衫透溼,貼在身上曲線畢露,遂解下外袍,披在楚瑜肩頭,稍稍起些遮蔽作用,這才望向一副看好戲架勢的蕭啟,抱拳道:“有勞殿下出手相助。”“無妨,尊夫人這樣的美人,溺斃湖中也太可惜了。”蕭啟微笑道。他的聲音很柔和,但聽在楚瑜耳裡卻莫名有些戰慄意味。在她固有的印象裡,安王殿下不該是這樣輕佻的人物,但眼下她疲憊已極,卻無暇去分析他究竟是什麼意思了。蕭啟已經遠去,朱墨的臉重新沉下來。他看著偎在懷裡的女人,“你是現在回去,還是換了衣裳再走?”當然得先換衣裳,若這樣溼噠噠的走出宮門,可想而知那些侍衛太監該怎樣看她。楚瑜窘迫的點了點頭。朱墨帶她來到椒房殿,張皇后見楚瑜遍身狼狽,裙子上還沾著幾根黑乎乎的水草,不由大吃一驚,“怎麼弄成這樣?”朱墨簡單介紹了一通,還譴責的望了楚瑜一眼,“誰讓她太不小心,只好來找娘娘借件衣裳穿。”“就知道鬱貴妃為人不妥當,領個路都能將人領到湖裡,虧她往日怎麼協理六宮的!”張皇后不忘埋汰仇人一番,繼而才重新迴歸正題,“寶寧,你帶朱夫人去偏殿更衣。”她指了指身旁蒼白美麗的女孩子,那是四公主蕭寶寧,雖非張皇后親生,但因生母早亡,便一直寄養在皇后膝下。上次來時雖未見面,楚瑜已聽張皇后介紹過,是以並不感到唐突。她欠身施了一禮,便跟著蕭寶寧向裡頭套間走去。蕭寶寧挑了件鵝黃的輕容紗裙,對著鏡子比了比,櫻唇微露笑意,“這是去年剛做的,我也沒大穿,希望夫人莫要嫌棄。”對方畢竟乃公主之尊,楚瑜誠惶誠恐的接下,“公主太客氣了,這樣好的料子,尋常還得不到呢,妾身高興都來不及,又豈有嫌棄之理?”“夫人這便是說笑了,朱大人家資鉅富,又這樣疼你,但凡你張一張口,便是金山銀山也能給你運來,宮裡的東西又算得了什麼。”蕭寶寧抿唇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