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瑜定定的望著她,忽然撲哧一笑,兩眼似泡開的黑豆仁一般烏黑澄澈,而又盪漾著淺淡波光。朱墨這才意識到自己被人耍了,枉他縱橫捭闔多年,結果卻是栽倒一個小女子手中。朱墨挑了挑眉,“你不信皇后會說那番話?”“我信,”楚瑜笑吟吟的搖頭,“但我不信你會輕易答應她。你要是真應允了,出來時怎還笑得出來?未免太沒心肝了些。”朱墨都不知自己被誇了還是被貶了,啼笑皆非的道:“原來在你眼裡,我還是有良心的。”楚瑜嚴肅的點了點頭,“當然。”要是朱墨真的一無是處,她也不會甘心與其相守。她答得這樣認真,朱墨反而不知該露出何種表情為好。他猛地將楚瑜擁到懷中,緊緊抱著,兩片嘴唇也急切不安的貼上去,彷彿餓極了的人控制不住啃咬的慾望。楚瑜驚訝不已,在他胸口又捶又打,“這是在大街上,你瘋了?”雖說隔著一張簾子,保不齊被風吹起就能瞧見,楚瑜皮薄面嫩,自然不可能在馬車上就依了他。好容易迫使那人鬆開,楚瑜臉上已經嫣紅一片,頭髮想必也凌亂了。幸好她隨身帶著鏡子,楚瑜對著那面小菱花鏡細細照著自己的形容,一面惱恨的瞪著朱墨,卻見他好似沒事人般,正饒有興致的盯著她梳妝哩。這下楚瑜也無話可說,抿了抿鬢髮後將鏡子收起,隨意問道:“你是怎麼跟皇后娘娘說的呀,她如何肯聽你的話?”這種事朱墨沒什麼好瞞她的,況且他本就行的端做得正,因娓娓將對張皇后說的話原封不動的重述一遍,不外乎如何推己及人,讓張皇后發現為人妻室的艱難,再則,北蕃使節進京也是個契機,與其耗在這件事上,還不如讓蕭寶寧另尋良配。楚瑜不禁對他刮目相看,側首道:“你一個男子,倒比女人還懂得女人的心事。”一個人的心思能深到如此地步,真是怪誕又可怕。朱墨捉起她一隻手,在軟嫩的指腹上輕輕摩挲著,柔聲道:“我與你朝夕相對,你心裡想的什麼我都清楚,你也是女人,窺一斑而見全豹,自然不能猜出皇后娘娘的心思。”這人真是肉麻到一種境界了,楚瑜忙將柔荑收回,撇了撇嘴道:“難為你卻有膽子來要挾四公主。”連北蕃都牽扯出來,他還真是什麼都不怕。朱墨笑眯眯的道:“她想用她母后來要挾我,我為何不能用和親之事來要挾她?”楚瑜想了想,倒也是,所謂惡人自有惡人磨,朱墨即便真對蕭寶寧有那麼一丁點情意,也斷然不會容許別人來算計他的。他這樣的人,向來只聽從自己的本心。這麼一想,楚瑜倒覺得舒服多了,“照我說,四公主吃這次虧倒是好事,她一向養尊處優,從來沒嘗過苦頭,可是世上的事哪有件件順心如意的。”和蕭寶寧一比較,楚瑜都覺得自己的閱歷豐富多了。她惱恨蕭寶寧另有一層因由,不單是為曾經逼她和離,甚至於那次在荷花池中溺水,楚瑜也疑心是蕭寶寧所為——她從前絞盡腦汁也沒想出端倪,現在卻有了頭緒,這個人很可能是蕭寶寧。既可以除去她的性命,又能順便嫁禍鬱貴妃與安王,這在蕭寶寧看來是一舉兩得的事,可見此人心機深沉起於始初。楚瑜想想都有些惡寒,不過事情已經過去,再深究也沒意義,好在蕭寶寧這回已經嘗過苦頭,等她嫁了人,從此便再無瓜葛了。朱墨見她遲遲不語,只當她仍在為蕭寶寧醋妒煩惱,因打趣笑道:“你就這樣沒有自信啊?我已經當著皇后娘娘的面回絕了她,你還怕有反覆不成?”楚瑜瞥了他一眼,“誰怕了?”目光落在朱墨腰間掛著的香包上,伸手掂起,“你怎麼還留著這個?”這個香包是楚瑜親手做的,比之繡孃的手藝頗顯粗糙,裡頭還擱著一枚泛黃了的平安符,是朱墨遠去西南剿匪之前,楚瑜親自去廟裡為他求的。沒想到朱墨竟然還留著,楚瑜不由得感慨萬千。“這是阿瑜親手為我做的,我當然得時時帶在身邊,永誌不忘。”朱墨說道。這人但凡正經起來,話裡的情意都濃得化不開,比蜜糖還叫人發膩。楚瑜臉紅了,“針腳這樣粗糙,你怎麼還有臉拿來炫耀?”“是麼?”朱墨果真拿起來細細端詳著,“大男人哪知道什麼粗糙不粗糙的,他們都覺得很好看,還挺羨慕我呢。”原來他還真的拿去給別人鑑賞,楚瑜越發臊得沒處躲,劈手將他手裡的香包奪過來,“這一舊的不好,改日我給你重新繡一個。”反正她的針線活進步了不少,做出來的東西也越來越似模似樣了。早知如此,她在家中就該多和楚珊學些女紅才是。朱墨笑眯眯的嗯了聲。為了緩解尷尬,楚瑜強撐著道:“看來真是這枚平安符發揮了作用,否則你怎能在牢獄裡還平安無恙?”她端詳著朱墨身上,衣衫是新換的,看不出髒汙痕跡,臉面亦是容光煥發,說是“飽食終日、無所用心”也不為過。朱墨在天牢裡沒吃多少苦,恐怕不只是因為身份的緣故,還有皇帝額外關照的因素,否則怎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