賈母見她雖然有說有笑,到底眼底也現了遮不住的烏青,不覺心底嘆口氣,可面上仍舊一臉平靜,叮囑道:“用完飯,你先別走,我有幾句話要同你說。”說著,便命令擺飯。一時丫鬟們抬進食盒,鳳姐等人在一旁服侍,黛玉和探春、惜春圍著賈母坐下開始用飯。期間,探春一直拿眼打量黛玉,見她神色如常,心中佩服的同時,也替她委屈。本想飯後拉她說幾句悄悄話兒,卻不想被賈母一竿子支出來,只得遠遠地找個地兒等著。這邊賈母等著人都散盡了,方拉著黛玉的手未語已先哽咽出聲道:“玉丫頭,我只有你母親一個女兒,她是個沒福氣的,年紀輕輕就撒手去了,留下你一人孤苦伶仃的著實可憐。早些年我就說過,一定要好好教養你,將來給你在京城尋一戶家底殷實的人家嫁了,一來離得我近,凡事有個照應;二來,你也有個孃家撐腰。你兩個舅舅再不濟,好歹也是朝中要員,一般人家也不敢欺負。只是沒想到……”說到這裡,賈母似乎說不下去,眼淚也是成串地往下流。黛玉被賈母說得也是心口發酸,淚意直逼眼底。可她到底忍住了,因為她知道,賈母這番話不過是個鋪墊,再往後才是轉折,鋪墊對自己來說就是個精神安慰,轉折才是實打實的摧殘。果然,賈母用鴛鴦遞過來的帕子擦乾眼淚後,接著話鋒一轉為難道:“玉丫頭,這些年你住在舅舅家裡,想必也早就有所耳聞了。如今你兩個舅舅雖說都有公職在身,可到底不如以前了,你二舅舅還好,一向勤冤,上面倒也說不出個不好來,可你大舅舅一向不拘小節,又被人惡意挑唆,竟辦了不少糊塗事。為此,朝中御史多有彈劾,虧得你二舅舅多方周旋才沒將事情鬧大,可到底拖累了名聲,想在京裡給你攀門好親事卻是難上加難了。”作者有話要說:黛玉:都火燒眉毛了,你還有閒功夫想三想四!少籬:我冤枉,我什麼都不知道啊! 第三十回 洩實情黛玉終絕望黛玉一臉平靜地低頭聽著,不想說話,也不知道要說些什麼。賈母見黛玉沒什麼反應,只得繼續道:“雖說京城裡沒有合適的人家,可好歹地方上的好人家也不是沒有,如此,你舅舅便託人四處打聽千挑萬選,終於給你選定了一家。雖說路程遠了些,好在家底殷實,哥兒也是從小讀書上進的,又是嫡子,男方也有意要與咱們這樣的書香門弟結親,你舅舅便答應了。”黛玉聽了,心中長嘆一聲,暗道自個兒果然太天真,還以為傳聞太誇張,事實肯定比傳聞要好一些,可沒想到事實就是事實,竟是一絲轉圜的餘地都沒有!這樣想著,面上就不自覺地露出一絲悲涼來。黛玉的臉色,賈母何曾看不出來?只是自個兒的兒子已經先斬後奏地答應了男方,她這個當母親的都無力挽回了,何況黛玉一個小輩女子?想到此,越發狠下心來,換上一副生硬的語氣叮囑道:“你父母俱亡,如今能為你做主的,只有我這個外祖母和你舅舅了。你只須記得,我和你舅舅都是你的血緣至親,只有一心一意為你打算的念頭,絕對沒有害你的理兒!好了,你既已知曉,就先回去歇著吧,明兒一早記得打扮得漂亮些,來我這裡見個客。”說完,便擺擺手,示意黛玉可以走了。黛玉心中不甘,有意要問個究竟,可又知不合規矩,正在猶豫間,卻聽賈母突然補了一句:“你是個聰明孩子,自然知道什麼該問,什麼不該問。好了,去吧,我一大把年紀了還為你們這些小輩子們操心,實在也乏得很了!”說完,自扶了鴛鴦回去歇著了。話已至此,黛玉也知道問也是白問,只得邁步出來,紫鵑和雪雁迎上前去扶住她,一臉關切。待幾人才出了角門,雪雁便急不可耐地悄悄問黛玉賈母怎麼說。黛玉心亂如麻,一句話也不願說,腳步踉蹌著往前走。紫鵑和雪雁面面相覷,俱已料到情況不太妙,忙快步跟上去,默默地扶著黛玉往瀟湘館走去。許是從前走慣了,黛玉此次也不知怎地竟轉到了怡紅院近旁,紫鵑和雪雁不知她心裡怎麼想,只得默默跟著,才要提醒時,黛玉也已驚覺走錯了地方,忙返身往回走,卻迎面與探春走了個對臉兒。原來,探春就等到瀟湘館近旁,遙遙地看見黛玉走了過來,誰知一個轉身竟又繞去了怡紅院,大驚之下急忙追了過來。此時的黛玉頭腦早已恢復清明,抬頭見是探春,勉強笑著迎過去。探春一直在打量黛玉,才見她一臉的心事重重,誰知轉眼間已是一副若無其事的表情,只是一雙秋水般的眸子比之前多了幾分犀利,就連打量她,也帶了之前沒有的探究與提防,疏遠之意顯而易見。探春突然有些後悔自個兒的莽撞,想著自個兒明年就要嫁走了,又何必多管閒事?可又一想到寶玉如今人不人鬼不鬼的悽慘模樣,又覺得於心不忍。於是忙緊走幾步上前攜了黛玉的手,笑著賠禮道:“知道姐姐昨兒夜裡回來,本想一直等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