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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把結餘精確換算到了個位數。景王聽得觸目驚心,也聽得火冒三丈。先放著那個數字不管,開口就問,“你從哪裡知道的?”顯然很快他便想到自己來找十四郎十次,能吃九次閉門羹的經歷,瞬間揪住了真相,“……你微服私訪去了?你是怎麼出去的,為什麼坊吏沒上奏……是不是那個小仙女又來了?”十四郎道,“……你何不猜我有隱身術?”“那還不如猜你買通坊吏了呢!”撬不開十四郎的嘴,景王只能恨恨的找茬,“她教你法術了?那你肯定出家了,你怎麼不剃頭啊。你肯定沒度牒,你這個野和尚!”咬著唇負氣半晌,到底還是迴歸正題了,“……你還訪查到了什麼?”十四郎便接著說下去,只是這次就不敢再說得這麼仔細了——實則哪有這麼多風調雨順?四十畝農戶之家,牛馬一樣辛苦勞作卻常年入不敷出。變賣田產淪為佃戶者不知凡幾,處境便更淒涼了。四海之內富者田連阡陌,貧者無立錐之地。可人總是要活的,不甘坐以待斃者還有什麼出路?“去……當兵?”景王立刻便猜到了。“或者落草為寇。”十四郎道,“兵餉遠高於耕種所得。而藩帥與朝廷分庭抗禮,所仰仗者無非兵強馬壯,為收買兵將為己所用,動輒全軍犒賞。一旦收為牙帳親兵,更是厚待有加——當兵不但是出路,還是條好出路。可一旦被朝廷消籍,他們會被如何安置?”“……歸農。”“待歸農之後,那便只有落草為寇一條路可走了。”十四郎嘆息道。景王解不開這死疙瘩,心煩起來,“……可不消兵,賦稅減不下去怎麼辦?”十四郎沉默半晌,道,“……有朝一日你入主天下,可願意節衣縮食,讓利於民?”景王皺了眉頭,不滿道,“你這是什麼法子!就我一個人儉省,能省下幾個錢啊!”十四郎道,“宰相的堂食也可以裁掉,我願免除名下食邑的賦稅。”“……你想要宗室效仿你?說你是呆子,你還真敢出這麼餿的主意!”“還有更餿的——”十四郎輕輕說道,“那些田連阡陌的世家望族,天下田地十佔其六七,可他們卻都不必交稅。”“不交嗎?”景王先是訝異,隨即瞭然,“這不是理所當然嗎!”繼而震驚,“你瘋了啊,到時都不必削藩,滿朝文武就先反了。”十四郎望著天,兀自想了一陣子,笑道,“也對。”雲秀很理解十四郎此刻的心情——畢竟是削減到自己身上時,連一頓堂食的便宜都不肯讓計程車人,怎麼肯吃這麼大的“虧”?十四郎當然知道行不通,他就是氣不過,非要說一說罷了。風雨飄搖之中同舟而行,天下人無論貧富貴賤本就是命運共同體。如今划船的將被餓死了,那些只坐船不划船的人卻在吃肉。還要百般論證自己吃肉是天授之權,跟划船的餓不餓死毫不相干。這不是找死是什麼?景王見他有蕭索哀嘆之意,又道,“哪裡還擠不出賦稅來?要我說,把各地徒眾最多的寺廟一拆,寺田一收,再勒令那些酒肉和尚還俗——起碼能拆出……”他顯然不像十四郎這般仔細調研過,說不出實數來,乾脆使勁往大里說,“……拆出萬頃良田,十萬新丁來!均攤下去,各家稅負不就減輕了嗎?”“嗯。”十四郎道。他沒多說,但云秀見他眼眸中的消沉,深覺得他並不認為景王這一招有觸及到什麼根本。事實上,以雲秀的眼光看來——治標不治本,那些新拆出的良田和新丁,用不了幾時便都成為田連阡陌之人的私產了。拆廟對普羅大眾毫無助益,還蹂|躪了他們的心靈寄託。但若真能一下子拆出這麼多錢,或許能解決一些缺錢時無從下手的困境。先對軟柿子下嘴,這熊孩子風格和十四郎真是大不相同。就這樣,也能互相達成理解——真不愧是從小一起長大的叔侄倆。臨走時,景王依舊不能釋懷,再次逼問,“你到底從何處學到這麼多的?”“微服私訪啊。”“小仙女真的教你隱身術了!”看得出十四郎很想回他一句——你傻嗎?可惜他心虛——他真的藉助怪力亂神了。“這不公平,你得讓她也教我!憑什麼我不能出長安,你卻可以微服私訪?”十四郎無奈道,“不能親自去看,還不能向知道的人學嗎?你身旁當也有佃農出身的僕役。有曾沉淪下僚,熟知百姓疾苦的老吏。何不設法向他們打探?”景王不知想到了誰,眼睛忽的亮了一亮。嘴上卻嫌棄道,“不肯說就算了,又拿陳詞濫調|教訓我!”然而不被十四郎看好的“消兵策”,到底還是推行了。至今推行了兩個來月,尚還看不出利弊來。但賦稅確實沒減。不但沒減,還因新皇登基,地方朝賀,要向天子獻上奇珍異寶,而增添了額外的負擔。趕上江南大旱,衢州一帶便鬧起了饑荒。天旱是從春天旱到秋天,會鬧饑荒是早可預見之事。然而朝廷坐看農戶春天賣青苗,夏天賣田地,秋天鬧饑荒。到人吃人的地步,將要暴|亂了,才下旨免除賦稅,施粥賑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