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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顯然是以為他要殺人越貨了。李沅面容未改,隻眼珠子轉過來。跟他對上眼神,就跟大半夜和山神廟裡的神像對上眼神似的。鷹犬雖沒摸透他的心思,卻也不由嚇得一縮。“囉嗦。”半晌,李沅給了兩個字。卻讓人吊起的心神倏的鬆懈下來。“是,是。”那人趕緊做了個閉嘴的姿態,乖乖放下簾子,任主子冥思去了。李沅拿不定主意。——那小仙女既然出現了,此事必然同十四郎有關。故而殺了陳玄志後,他便直奔寧王府。按照他往常的行徑來看,他應當是想來滅十四郎的口——縱然不滅口,也是來試探、恫嚇十四郎,逼他自行尋個妥帖的、令人放心的法子閉上嘴的。可其實吩咐來寧王府時,他壓根兒什麼都沒想。等來到了寧王府,他也只是坐著發呆罷了。他也疑惑,自己究竟為何會感到茫然。阿翁已被弒殺了,他也已知曉真相。在下令誅殺陳玄志時,他便已明瞭自己的立場——他將是未來的儲君,而他帝國儲君的身份基於他是當今天子的長子,而非因他是大行皇帝的孫子。明白了厲害干係,一切便順理成章。他又不是十四郎,沒必要在是非正邪之間拖泥帶水的糾結。——是的,只消找準自己的立場,行所當為,便足夠了。往者不可諫,來者猶可追。而悖逆了天生立場的那顆道義之心,既無補於既往,更有害於將來。他確實不該來找十四郎。他正要吩咐回府,便聽外頭傳來了十四郎的聲音。“既然來了,便進府飲一杯茶吧。” 錦瑟無端(九)李沅下了馬車,隨十四郎入府。十四郎引他至正廳,命人奉茶。李沅便嗤笑,“你既請我進來喝茶,便拿出些誠意來。”他掃視一眼王府正堂的,狀若審視,“這屋子我比你還熟,不算是你府上。”十四郎也不同他爭,只問,“你想去哪兒喝?”“你讀書的那個院子。”李沅冷笑道,“外人都說,我出入寧王府如出入無人之境,裡裡外外的奴才怕我還有甚於怕你,彷彿我才是正經主人。可外人不知的是,唯有你‘讀書’的那個院子,你不請,我便進不去——你在那院子裡藏了什麼?仙女嗎?”十四郎不答,只道,“那院子是我遣懷之處,沒人進去伺候,只有我手烹的劣茶。你若不嫌,便去嘗一杯吧。”李沅道,“正好,我也嫌人多聒噪。你我知交多年,你烹的茶,我也喝得。”他們便踏雪往那院子裡去。李沅所覺不錯,寧王府是十四郎的府邸,但只有那處小庭院才真正算是十四郎的家。他將那庭院變成一座園中園,園門一關,便自成天地。院子裡積雪都是他自己清理。僅以竹帚掃出一條三岔道路,自園門通往書房和大銀杏樹下。那銀杏樹只剩光禿禿的枝椏,倒襯得頭頂藍天越發遼闊了。樹下尚有未化盡的雪人,想是大行皇帝去世前堆起的。面目輪廓早已模糊了,混塵積冰,看上去髒兮兮的。李沅嗤之以鼻,卻又說不出嘲諷的話。反而一時停住了腳步,“你堆的?”十四郎沒應答。李沅冷哼的一聲——看來不是十四郎堆的,想來他這避世索居的院子裡還有旁的訪客。他便翻起舊賬來,“記得葉夫人還在世時,我也在你院子裡堆過雪人。堆了滿滿一院子,第二日去找你玩耍時,就連一片雪花都不剩了。後來在幼學館,也多次邀你一道堆雪人、打雪仗,可你從來都不屑應邀。”十四郎記憶猶新,唇邊竟也難得泛起一絲冷笑,“你可還記得,當日為何要到我院子裡去堆雪人?”李沅仔細琢磨了一陣子,卻記不大清了。只記得十四郎的母親葉夫人,是位格外溫婉美好的佳人。可惜礙於身份,一向對他客套又疏遠——這樣想來,他去十四郎院子裡堆雪人,恐怕不是為了向十四郎示好,而是為了討好葉夫人的。“總歸是交好之意吧?”十四郎一笑,道,“——因為我不肯給雪人帶上獠牙、血舌,做成惡鬼的模樣,你把我堆的雪人踢倒了。二哥哥令你賠禮,你便將全殿上下的雪全傾到我院子裡去,堆了滿院子造像恐怖的雪人。”“……”這簡直太符合他的作風了,就算已不記得了,李沅竟也不敢說他沒做過。只好清了清嗓子,半尷不尬,“這麼點小事,你居然記了這麼久,也太小心眼了吧……”“你也不遑多讓。事後我不願再同你玩耍,你不也記仇至今嗎?”“……”熊孩子臉皮總是要比乖孩子厚一些的,“那我們就算扯平了吧。”“我又不是要同你算賬。”李沅嗤之以鼻,“平日裡看人就跟看螻蟻似的,一副覺著旁人蠢,卻不屑賜言的欠揍模樣。今日忽的把十幾年前的爛賬都毫末畢究的翻出來,卻說‘不是要同我算賬’?”“平日不愛理你,是因說了只會讓你變本加厲,還會被拿來取笑。”“……”李沅還說頭一次遇到他說一句就被人頂回一句的狀況,竟有些語塞,“我又不是三歲小孩。”“你十二三歲時,也是一樣的做派。”李沅惱羞成怒,“……我取笑你,只是因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