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柳世番正準備岔開話題,重提招攬一事,卻忽的嗅到了熟悉得令他失神的香味——早些年他常在母親的住處嗅到此香,似荷香似果香,又似雜了些檀木之香,清淡寧靜。母親去世後便極少嗅到。給柳家供香的鋪子從來都沒換過,可昔年之香確實再無重現。便見單薄身影行至桌旁,低垂著頭,生疏畏懼的將果盤一一擺放。待擺放完畢,整個人才稍稍鬆懈下來,抱著托盤便欲逃跑。柳世番下意識的開口喝止,“——你站住。”那小姑娘縮住了。觀她身形,也就和雲嵐彷彿的年紀。柳世番不知怎的就想到了雲秀——自將雲秀送去了奉安觀,他們父女便再未相見過。是以雖雲秀比雲嵐年長兩歲,他印象中卻是雲秀更弱小些。一想到雲秀,柳世番便覺煩惱。若有雌黃能塗抹記憶,他倒很想來一塊兒。便不怎麼想深究此香的來歷了。 不知乘月幾人歸(十)他便說,“無事,你下去吧。”那小姑娘身形僵住,卻並沒有動。柳世番正不解,便見那小姑娘滿眼含淚的轉過身來——那淚眼與其說是畏葸恐懼,不如說是惱怒委屈。只片刻對視,柳世番便覺如被雷霆震劈一般,魂魄四飛,整個人都空白無主了。——雖比記憶中成長許多,可那小姑娘容貌分明和雲秀如出一轍。柳世番身形晃了晃,扶住桌椅,勉強沒有過於失態。少年清澈的聲音喚他回到了現實,“夫子,可有什麼不妥嗎?”魂魄稍聚,心神微定。柳世番強自鎮定道,“……無事。”少年看了他一會兒,顯然不信。卻還是轉頭對那小姑娘道,“你先下去吧……雲秀。”魂魄幾乎又被擊飛一回,然而柳相爺的心理素質到底不同凡人,這一回,他頂住了。那女孩子終於轉身離開了。腦中千頭萬緒,卻又似乎什麼都沒思考。柳世番只循著本心急切追問,“這姑娘你是從何處買來的?”少年想了想,道,“洛陽左近。那日我正在集市置辦貨物,她被人追著撞到我的車上,求我解救。我不敢私下藏匿她,便詢問她為何奔逃。追她的人說她是逃奴,她的父母已簽了賣身契把她賣掉了。她哭著說那家人不是她的父母,她落難時向他們求救,本來以為遇到了好人,誰知她們卻賣了她。再追問她本家在何處,她卻說自己曾落水受傷,前事已記不太清了……她雖思緒混亂,可觀她言行儀態,想來她的父母斷然不會是賣兒鬻女之輩。我便出錢贖買了她。”“……那她的名字?”“雲秀嗎?”少年道,“她記得自己的名字,卻不記得父母是誰。只記得自己是祖母養育長大,可聽她的說法,祖母也已去世多年了。”“……她可記得自己姓什麼?”“這卻不曾說。”少年若有所思的看著他,“……莫非您有什麼頭緒?”身上恍若被潑了一盆冷水,柳世番在尚未思索該如何是好時已脫口說出,“哦……某同宗親眷家中曾走失一女,她的模樣同尋人畫像十分近似。”“原來如此……”少年繼續追問,“不知夫子那位宗親家住何處?”柳世番這才醒過神來,意識到自己編了個十分拙劣的謊言。他已從震驚中恢復,便也沒再欲蓋彌彰的編造下去,只道,“人言可畏。事已過去多年,不宜再興起風波。確定她的身份之前,暫時不便告知宗親下落,還請見諒。”他身份、輩分擺在那裡,話都說到這一步了,少年豈敢不見諒?雖看上去並非真心體諒,卻也沒多說什麼。柳世番又道,“若真是巧合,我也算是她的親長,可否容我單獨詢問她幾句?”少年皺了皺眉,卻還是不情願的應道,“可。”少年起身迴避去了。也不知他同那姑娘說了些什麼——柳世番總覺著背後望過來的目光,令他的良心很是焦躁不安。眼見為實。他就算再自欺欺人,也不至於依舊覺得這姑娘只是個和她閨女長得一模一樣的同名之人。——那個輾轉被賣的“丫鬟”,就是雲秀。當初奉安觀裡出了風化大案,幸柳家在蒲州根深葉茂,雲秀也在奉安觀裡修行一事並未鬧得沸沸揚揚。當然此風化案後來牽連出的問題依舊給柳世番造成了不小的麻煩,但這就是後事了。在當時,柳世番只是想盡快將雲秀接回長安安置,免得節外生枝。鄭氏能放下一直以來的心結,主動提請此事,柳世番老懷寬慰。覺著這件事就此便能塵埃落定了。可惜他想錯了。鄭氏說要把雲秀接回來,倒是第二日就安排了馬車。然而之後十幾天,她彷彿忘了此事一般,再不提後續。柳世番既將家事交託給她,便也不想多加干涉,免得墮了她的臉面令她難做人——當然也跟他實在太忙,無暇去管有關——故而一直等她主動來說。半個多月後,鄭氏終於說了。說的是——雲秀她接回來了,但對她很是忤逆,歸家就辱罵了她的婢女,還在她午睡時闖進去罵了一堆有的沒的,氣得她差點動了胎氣。她不過教訓了她幾句,她還竟甩手走了。也不知從哪裡學來的妖法,一大家子人居然攔不住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