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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朋友少,還真怪不得別人呀。“還有旁人要拜訪嗎?”十四郎問道。雲秀想了想,笑道,“沒了,我哪裡還有再多朋友?……雖說沒了,卻又有些想見我阿爹。上回遇見卻沒露面,心裡總覺著有些後悔。”——畢竟是給她發過訃告的親爹,見到女兒活著出現在他面前,想來臉色必定會十分好看吧。十四郎大約也想到了這一茬,抿唇一笑。道,“淮西的事我也剛好得知會淮西府。我們便再去拜訪一遭柳相公吧。” 不知乘月幾人歸(九)柳世番正在前往淮西的路上。他到衢州後不久,就接連下了兩場大雨。旱情雖未徹底解除,卻也已緩解了大半。補種的小麥開始發芽之後,柳世番的心就已安了大半——雖說明年才能收穫的莊稼救不了今年的旱災,可有此迴轉之後,民間關於持久大旱的擔憂基本平息,救災的糧食也更容易籌集了。當然最重要的還是,生計有了盼頭,大部分人就都不會背井離鄉成為流民,繼而鋌而走險去當土匪了。跟十四郎的想法一樣,柳世番也覺著當前局勢看似平靜,實則一觸即發,最要緊的就是穩定。否則一旦迸濺出什麼火苗,很可能會引爆整個大局。就憑當今皇位上坐的這位天子,定然控制不住場面。到那時,等待了百年之久的中興大業,怕就將夭折於此了。他親自來浙西監管賑災事宜,正為防微杜漸——天下賦稅泰半出自東南,這大糧倉、大錢倉尤其亂不得。此刻賑災也步入常軌,不必擔心出什麼大茬子了,柳世番便也準備好回淮西,去啃那塊兒硬骨頭了。車廂裡堆滿了淮西府呈上來的待辦文書和他差人蒐集來的各縣的文書檔案、各級官吏的履歷。柳世番半靠在搖搖晃晃的車廂壁上,悠閒的翻閱著。就算有公家特派的專車,遠途趕路也永遠都說不上舒服。但比起他經年來習以為常的案牘之勞,靠在車廂上看檔案確實已足稱之為休閒雅趣。——至少頭腦是放鬆的。放鬆得太過時,不知不覺睏倦湧上來,往昔的記憶便也如車外晚楓葉落般紛紛揚揚的飄滿思緒。上一回這麼趕路是什麼時候?是年少遊學時?是起復還朝時?是輾轉在揚州院和兩稅司之間督鹽鐵時?還是……最終腦海中回影不散的,卻是早年貶謫路上的相互扶持,和韓娘長日愁苦與愧疚不言中難得一展的笑靨。似乎是行近登州時,他們留宿在驛站破敗失修的客房裡,屋外下著大雨,屋裡下著小雨。她焦急忙碌的騰挪行囊,為他尋衣蔽寒。他恰於翻開的衣物間瞧見一朵壓扁的絨花,於是拾起來整了整,給她簪在了鬢上。她怔愣之後見他在笑,不覺也跟著笑起來。於是兩人便依偎著坐在行囊上,聽著漏雨打在陶盆、泥盆、瓷碗、酒盅……裡的聲音,悠然歇了一晌。貧賤夫妻百事哀。待到富貴時,伊人卻已不在了。然而片刻之後,他便記起亡妻還給他留了給女兒。於是纏綿不盡的情誼霎時在清醒中消散了。——他一生行事問心無愧。唯獨在這個女兒身上,頗有些愧對故人、一言難盡。正走神著,車廂忽的劇烈顛簸了一下,猛然停住。柳世番打起車簾,立刻有人前來解釋,“前方木橋被沖毀了。”原來這陣子這一帶連綿陰雨,河中水流暴漲。河上木橋年久失修,加之兩岸土壤流失,被河中流木一撞,橋就倒塌了。柳世番下馬車去親自檢視一番,見那河雖不甚寬,然而河中水流湍急,靠臨時搭建的浮橋是過不去的。而河上木橋沒個十天八日也難修好。便吩咐人,“去近郊農家問問,可否租賃到渡船。”侍從領命去尋,不多時便來回稟,“有個自稱時百川的書生求見,說在衢州時曾與您有過一面之緣。”柳世番一愣,忙撂下手中書,掀車簾起身,道,“快請他過來。”便見一個十七八歲的少年立於馬前,謙而不卑,平和沖淡的拱手向他作了個揖——果然是曾在衢州贈糧給他的年輕書生。柳世番自認閱人良多,然而這樣的少年實為平生僅見。一眼看去便知他白龍魚服,非是凡俗。可細品他究竟“貴”在何處,卻又覺著長安一應新貴、久貴,乃至世代簪纓、書香傳家、滿門忠烈……的門第,有一個算一個,俱都養不出這樣的好少年來。十七八歲,就能憑有限的財力短時間內在人生地不熟的異鄉籌集到官府都籌措不來的糧草,如此長袖善舞,卻又悲涼慷慨的問出他年少時也不敢問的、刀刀都切在要害上的問題。比起精心培養的世家子弟,倒更像是什麼應運而生的風流人物。柳世番是真心想招徠他。倒不純粹因為欣賞,還因為不安——這少年既不是池中之物,久在江湖,難保他不會翻江倒海。在衢州時一時被他打動,放他自由歸去,事後想來很是後悔。不料竟又在此處遇見了。柳世番暗想——這一回縱招攬不成,也至少要保舉他進京應試,納入朝堂。互相寒暄致意後,少年告訴柳世番,他從汝南迴程,路過此地,正逢陰雨泥濘,於是在附近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