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世間善惡恩怨亦如這祇樹給孤獨園之名,一筆歸一筆。是誰的善業便是誰的善業,是誰的孽報便是誰的孽報。隨著她的話音,眾人便如置身在祇園精舍中。一些人眼中,金子鋪滿了花園,燦然奪目。另一些人眼中,須達長者虔誠皈依,貧而樂道。世尊再度現身,而他們各自化身為菩薩、比丘,正聆聽世尊講經。唯獨持盈道長所化之天女不安於座,正立在世尊身旁,面朝諸佛,不敬不禮。而天魔鎖鏈如巨龍般繞諸佛七匝,六鉤勾住了諸佛的六根。持盈道長便說,世尊在黃金鋪就的精舍中,為諸比丘說當年菩提樹下如何證道成佛。其時,天魔前來嬈亂。他先派出了自己的眷屬愛慾。眾人便見諸佛身後,有嬌美女子自祥雲飛花中現身,綾羅半遮,曼妙妖嬈。她們笑盈盈的纏繞在諸佛周遭,鶯歌燕舞,芳香醉人。片刻之間,諸佛盡都陷落,醜態畢露。唯獨一人毫不動容——正是行寂法師。持盈道長便說,他又派出了自己的眷屬財欲。便有美人華服深衣,遍身珠翠,捧黃金而來,笑盈盈的領了諸佛去華屋金窟。行寂法師依舊不為所動。持盈道長靜靜的看著他,繼續說,天魔便又派出了自己的眷屬權欲。便有美人矯矯磊磊,身披七寶袈裟,手託丹書鐵券而來。行寂法師眉心微微一顫,稍稍有些不能安坐。持盈道長便輕輕的說,天魔使眾眷屬高頌其功德,聲名遠播寰宇。行寂法師心神大亂,不覺睜開了眼睛。便見愛慾化作了持盈道長的模樣,眼波清澈,錦心繡口。潔淨美好,卻如萬水千山橫亙在前,不可逾越。於是貪嗔痴慢四毒並生,剎那間心魔湧入。他翻身將愛慾推倒在地,妒火與欲|火再也壓制不住,魔相盡顯。三魔女俱已現出本相,都是皮皺肉腐的白髮骷髏。然而壇上“諸佛”一個個鎖鏈縛身,纏著骷髏垂涎狂亂,不忍釋手。底下眾人微微騷動起來。持盈道長閉上眼睛,久久不語。雲秀看著底下騷亂醜態——比起對這些惡人的憤怒來,心中更多的卻是為持盈道長而難過。她讓她盡情的去大鬧一場,她卻先設下了這場審問。也許直到生命的最後,甚至直到前來複仇的此刻,持盈道長心中執著的依舊是——為什麼這麼對我。也許直到最後一刻她也還在從自己身上找原因,僥倖希望或許是因她無意中做錯了什麼,才最終招致這一切。可是,沒有。行寂對他作惡,僅僅是因為嫉恨。因為知曉其人的才能自己望塵莫及,故而心生歹念,做盡壞事將她拖入地獄裡。而其餘諸人對她作惡,亦僅出自本心醜惡貪慾。……她的一生,就只因為這微不足道的理由,而零落成泥碾作塵。讓人怎麼能甘心。持盈道長終於睜開了眼睛。化而為天魔相,正是波旬本尊。她面青黑如阿修羅,忿怒恐怖。千手持鎖鏈,腳下踩著鎖鏈鎖住的眾人。她碾住行寂和尚,斥問,“就為了這般理由?”行寂和尚早已混亂失智,抱著骷髏發洩慾念和暴虐,“我沒錯,我沒錯——我沒錯!”“當日你見我容貌,可曾心生邪念?”行寂和尚在惑亂中微微動容,鎖住他雙眼的魔鉤鏗的鎖上,鮮血飛濺。行跡捂住雙目,哀嚎不已。“當日你評論我的品行,可曾有穢言妄語?”鎖住他舌頭的魔鉤鏗的鎖上。行寂和尚捂著嘴唇,嗚嗚不成聲。“當日在木蘭觀,你可曾持刀逼迫,玷汙我身?”鎖住他男|根的魔鉤鏗的鎖上。行寂和尚撲倒在地,暈厥過去。持盈道長目光望向了被鎖住的其餘諸人。他們不似行寂和尚那般熟讀佛經,入魔便也沒那麼深,此刻已然清醒過來。不知是誰先指著行寂和尚,“是他指使的——是他說你不潔,我們才……”驚恐慌亂之下,惡言再度脫口而出,“是你先失貞的——我們不過是睡了個破鞋,憑什麼這麼對我們,憑什麼啊!”魔鉤收緊,在嘶嚎聲中扯斷了他們的舌頭。持盈道長如看塵埃般看著他們,“你們已殘缺了,再殘缺些,也不算什麼吧。”他們口中傷勢撕裂擴大,有萬千毒蟲自他們口中湧出,開始啃食他們的血肉、肢體。驚懼慘叫之聲不絕於耳。持盈道長將這些人都踢下了法壇。底下眾人沒這些人那麼多惡行惡念,便也不能全看見這些人所見、所受的種種酷刑。卻也都看清了他們在逼問中所露出的醜態穢行。紛紛嫌惡躲閃。持盈道長拔出劍來,也跟著走下了法壇。——天魔法相已維持不住,一步一散,她漸漸再度變回當日那個受辱的女子。披頭散髮,法衣凌亂。當日她沒有流淚,甚至其後兩年多屈辱中她也都沒有流淚。此刻卻不知為何,淚流滿面。雲秀見她模樣,便知她內心痛苦。她僅剩殘魂。若此刻殺人,怕真要墮入魔道不得超脫了。便自梧桐樹上躍身飛下,用斗篷遮住了她的身體,輕輕的攬住了她。“已經夠了,剩下的我來吧。”持盈道長將頭埋在她肩膀上,說,“……殺了他們。”雲秀頓了頓,道,“我還沒殺過人,大約下不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