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藩鎮照舊得削,卻最好不要再激起兵亂。國帑不可不常備充足,百姓卻得休養生息……過與不及皆成亂,功業卻只存於一線之間。偏偏數代以來,天子重宦官。動輒因內廷閹人一句話,而將宰執逐出召回……若想身系國家輕重,成尊主庇民之功,還真是艱難啊。柳世番心不在焉的感慨著。因分神太過,被鄭氏察覺,還被不輕不重抱怨了幾句、搖晃了兩下——搖晃得他很舒坦。不多時,僕人們呈飯進來。三個女兒也各自被鄭氏喚來,陪父母一道用飯。饒是柳世番一貫不大擅長和女兒們相處,可看她們一個個被鄭氏養得又敦實又大方,心下也頗覺欣慰。三個女兒生得都像鄭氏,白是不夠白淨,可勝在膚質好,顯精神。雲嵐生得尤其好,眼睛大而黑,鳳眼微微上挑著,明亮又不失嫵媚。還在鄭氏的催促下,靦腆又忐忑又期待的給柳世番獻上她近來新作的詩。打油詩爾,卻比那些沒才情還裝模作樣的才子詩,有趣得多。看得柳世番哈哈大笑。吾家有女初長成,柳世番想,不錯,不錯。不過……他怎麼覺著彷彿少了些什麼呢?一直到用完飯,鄭氏將幾個女兒打發出去,親自來給他更衣時,柳世番才忽的記起到底少了什麼。“怎麼沒見著雲秀?”他問。鄭氏動作沒停,從容不誤。可柳世番看得出,她的心眼在飛快的轉,“郎君忘了?您說讓她出家三年,如今才第二年呢。秀丫頭哪裡肯回?”柳世番有些惱火了,按住鄭氏的手,道,“是她不肯,還是你根本就沒問?”“……”耍心眼歸耍心眼,鄭氏卻知道柳世番的底線,一貫不敢輕易在他跟前撒謊。故而一時就接不上話來。柳世番冷冰冰的繫上衣服,他確實喜歡鄭氏愚鈍淺薄的模樣,可鄭氏一遍遍在雲秀的問題上犯蠢,他也真心有些受夠了。他是想訓導鄭氏,鄭氏卻以為他要甩手走人,眼睛裡立刻就含滿了淚水。委屈極了,反而自己先羞惱起來,“這麼久沒見了,一見面就為了大丫頭髮脾氣!我,我就不該給你當這個續絃。衣不如新,人不如舊。我再怎麼掏心掏肺的為你,你心裡都惦著韓家姐姐……”說著便要往柳世番懷裡撞,“我當日就該死在刺客手裡,也不必今日回來礙你的眼……”她體態豐腴,饒柳世番不是個手無縛雞之力的書生,一時竟也推不開她。被她蹭得衣衫不整,滿身是火。“你既不願給人當續絃,此刻反悔也還來得及。”柳世番便道。鄭氏立刻便僵住了——她還是聽得出輕重的。到底還是直起身子——這一次就是真的委屈到極點了,連眼淚都忘了擦拭,只看著柳世番,“郎君這是何意?”柳世番道,“當日你嫁我,我已說得明白——家貧、年長,喪妻,閨中有一幼女待哺。你既不願給人做繼室,又何必嫁我?既嫁與我,卻又嫌惡我的女兒,埋怨我是鰥夫。”他便捏著鄭氏的下巴,令她仰頭看清自己的不屑,“你這又是何意?”他雖自稱“家貧、年長、喪妻……”種種,但那身量模樣,分明就令人血脈賁張——且他還是帝國宰相。鄭氏一邊委屈,一邊卻不由面紅耳赤。再想到柳世番的話,知道他是真的無可無不可,眼淚也啪嗒就滾落下來。“我也就是說說……”“知道我不愛聽,還是要說?”“……日後我不說了就是。”“那雲秀呢?”鄭氏絞著帕子,扭扭捏捏——想要柳世番,卻偏不想要他那個拖油瓶。見柳世番真要拂袖而去了,才忙上前牽住他的手,“……明日我差人去把她接回來就是。”“嗯。”柳世番點了點頭,“就這麼辦吧。”又道,“過往種種,我姑且不同你計較。箇中厲害,我也懶得同你分說。你只記得,若你做出戕害子女之事,莫說天家,便是如我這等中人之家,亦絕不敢同你養大的兒女說親。”鄭氏怔怔的愣了好一陣子,隨即又羞惱焦急起來,“柳承吉,令秀丫頭出家是你的主意。我不過就是私心想讓她守足三年,怎麼就成戕害子嗣了!”“嗯。”柳世番若有所指的看著她,“沒有就好。”他對鄭氏有時也是越惱火便越想按住她辦事,便抬起她的下巴,“……天下比你聰穎的人太多。若要人不知,除非己莫為——你這樣的人,”他俯身下去,“唯有什麼也不做時,才能立於不敗之地。”一夜無話。第二日一早,鄭氏便安排好了人馬、信使。柳世番恰休沐在家,這一日便起得略晚些。打完拳回屋用飯時,鄭氏便將一應部署說給他聽,詢問他可有不足。——畢竟是鄭家的女兒,雖於是非上頗有些糊塗,可一應家務卻向來都處置得無可挑剔。柳世番一面吃著她為他夾來的菜,一面就滿意的點了點頭,“就這麼辦吧。”鄭氏想到要將雲秀接回來,便如芒在背。不覺就有些遲疑。柳世番便安穩的用飯,等她自己糾結出結果。鄭氏還沒說話,外頭卻先來客人了。下人來報,說是衛將軍府遣人來——將軍夫人思念雲秀,聽說她釋服,特地來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