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就這麼遊蕩到冬至月,事情終於辦妥了——興寧坊北里終於有人願意出讓宅子了。雖說同一開始選定的目標略有出入,卻也相當不差。在興寧坊西門之北,是一處大宅子裡分隔出來的小院兒,院中一應傢俱齊全——似乎是宅主人臨時要搬遷到旁處,聽聞有女冠子在尋新道觀,便將自家修行處隔出來了,半賣半施的盤給她們。說是隔出來的,卻並不比奉安觀小多少。一樣分前後院兒,旁邊還留了一畝桃園。雲秀即刻便將院子盤下來,用了不到半個月的時間,便將觀中老小悄無聲息的、悉數搬到了長安。 未妨惆悵(七)安頓好了奉安觀中老小,雲秀便又去華陰縣山下村拜祭阿淇。阿淇去時還是仲秋,此刻卻已是嚴冬時候了。冢上新土早已翻舊,冢中枯骨卻不知是否偃然寢於天地之間,迴歸於至樂了。若是阿淇的話,心中仇恨怕早已化解。只不知她心中牽掛是否能放下——大約也是能放下的吧。明明雲秀是個這麼不靠譜的人,她卻一直一直都信任著她。大約直到去世前,也依舊相信雲秀會照看好她的身後事吧。雲秀跪坐在墳冢前,祭奠一杯薄酒。當日的走火入魔已化解了,可雲秀的心魔其實依舊沒有消除。她依舊會憎恨為什麼世上會有那樣的壞人,為什麼要讓阿淇這麼好的姑娘遭受如此的屈辱折磨,憑什麼他們殺害了阿淇後還能若無其事的吃酒作樂,甚至在報應到來時,還會因阿淇不是什麼“柳相的女兒”就覺得能花幾個臭錢擺平……縱然再重來一千次一萬次,她也依舊會選擇在那一日親手將阿淇所受酷刑,報復在加害她的人身上。讓他們在無盡的痛苦中絕望的哀嚎,後悔他們曾犯下的罪。可是,日後再遇到類似的事,大概她已不會再這麼做了吧。——她對阿淇的喜愛和對普羅大眾的喜愛,是不同的。她的濟世,並不是十四郎的濟世。自山下村回來,雲秀便又去了奉安觀。該搬走的已都搬走了——不該搬走的也分文未動。她對這宅院其實已沒什麼留戀了。只是令狐十七依舊住在隔壁,似乎是因這陣子兩人都雲遊在外的緣故,雲秀一直沒見到他,也就沒機會告訴他自己要將奉安觀搬去長安的事。如今搬都搬了,再不來打聲招呼就太不像話了。畢竟名義上,令狐十七到蒲州是投奔她來的。他還沒信兒呢她就舉家逃竄了,容易造成誤會。她按下雲頭,伸手去敲令狐十七的房門時,門卻先被開啟了。令狐十七站在門裡,怔愣愣的看了她一會兒,才點了點頭。“哦,回來了啊。”他眼底下似乎有淡淡的青影,雲秀晃了半天神才若有似無的意識到——他這感覺,該不會是“憔悴”吧?“嗯……確切的說,是搬走了。”雲秀仰頭看著他,用盡量輕快的聲音,“我是過來跟你說一聲兒的——昨日剛搬進新居,正打算犒勞一下呢。你要不要去喝喬遷酒?”令狐十七稍猶豫了片刻,“其實……我也準備搬走了。”“啊……嗯。”雲秀不知該不該問——是不是出什麼事了。令狐十七已先道,“近來多事,可能沒法去賀喬遷了。”他便抬手揉了揉雲秀的腦袋,目光溫和的注視著她,“下次吧。”“嗯。”雲秀見他轉身要走,忙拽住他,“我們搬去了興寧坊,在北里。你有空時一定記得去看看。院子很大,有一整排客房。”令狐十七卻不知為何又愣住了,眼中水光一晃,一瞬間雲秀幾乎以為他會哭出來。可他已抬手遮住了眼睛,閉目凝神片刻。“嗯,我記下了。”他說。冬至。搬到新住處已經好幾日,內外都收拾、打掃完畢,這一天奉安觀中老小終於閒散下來。清晨起床唸完早課,祭拜過三清之後,全觀上下便歡歡喜喜的準備起來。先給阿淇設定香案,輪番上香之後,便在香案前各自分工——有人乘馬車去西市採買過冬用品,有人去近郊打酒買菜,有人在家裡準備齋飯和喬遷宴的陳設,有人去拜訪四鄰、贈送觀裡自家制作的平安符……自阿淇去世之後,觀裡諸人都已消沉太久了。可歸根到底,本教教義是看淡生死的。漸漸的大家都已從當日的悲劇中走了出來,只要不刻意去提其中的細節,便不會再陷入不可自拔的靜默之中。這一次喬遷便如一個新的開始,正可一掃積鬱,重新振作起來雲秀坐在天台上,看她們歡喜忙碌著。便往嘴裡填一塊飴糖,站起來迎風伸了個懶腰。轉身消失在空氣中。——神仙難免要比凡人懶惰些,她溜出去玩耍了。臨近傍晚時,各家祭祖完畢。天子的鑾駕煌煌赫赫的過承天門,回到太極宮。不多時,十四郎的小馬車便也從太極宮的東門出來,回十六王宅去了——這一年的冬至祭天總算是結束了。雲秀便往十四郎家中去。從他日常讀書的院子上方躍下來,先在庭中等他。早年太夫人還活著時,雲秀也經歷過“祭祖”。對於祭祖她印象最深刻的其實是——晚上一家人要一起吃飯。對於常年不怎麼在雲秀跟前露面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