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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他依舊將話嚥了下去。沅哥兒見他由衝動至悲憤、至痛苦,最終歸於忍耐和沉默,心裡便又惱火起來——他實在見不得十四郎“委曲求全”的模樣。兩人放下車簾,各自坐了回去。氣氛一時凝滯。“阿翁駕崩那日,我去找過你。你府上奴才說你在讀書,可你沒在書房。”沅哥兒說,“——你根本就不在王府。”十四郎沒動搖,也沒理會。他卻也並不催促,“你惱我的言外之意,對阿翁駕崩的內情卻絲毫不感到驚訝——因為你早就知道了,對不對?”十四郎不答。他雖失望,卻也沒發火,只接著說,“沒人見到你入宮,是因為那個小仙女也在,她施了個法兒幫你隱身了。”十四郎冷笑,“這可真是個好辦法。”“看來是被我說中了,”沅哥兒斬釘截鐵道,又厚著臉皮說,“你我都見到過,你再抵賴也沒用。”十四郎便又不做聲了。“反正她就是在——總有被我抓到的一日。” 沅哥兒略覺著無趣,終於不再咄咄逼人。他往車廂上一靠,胳膊搭在車窗上。目光散漫的落在素色的車簾子上,不知在想些什麼。半晌,才又道,“若是阿翁狂躁之下打了陳玄志,王衛清鎖宮門,搜的是什麼人?若搜的是刺客,為何又說阿翁是服金丹暴卒?……”說著說著他便不再做聲。只紅著眼睛,目光直愣愣的啃著指甲。待終於將眼中水汽壓下去,才又瞪向十四郎,“那日你究竟在哪裡?”十四郎冷笑了一聲,道,“在王府。”沅哥兒幾乎就要暴怒起來,卻及時壓制住了,只陰沉沉的問,“……你都看到了,對不對?”——你自己不也都猜到了?十四郎想。畢竟這也不是多難推測的事——若真是暴斃也就罷了,可明明主君在有“刺客”的情形下死去,當日侍候、保護不力的宦官卻反而加官進爵了。誰還看不出端倪?原來當日他和雲秀的出現,並非毫無裨益。可他並不打算告訴沅哥兒——他曾以為二哥哥雖優柔懦弱卻也寬厚仁愛,誰知他在弒父一事上如此果敢勇猛。他同樣覺著沅哥兒雖跋扈囂張,卻也雄謀勇斷。可也許沅哥兒逼問實情只是為了根除隱患。天家父子兄弟之間,無所謂慈孝友愛。赤|裸裸的爭權奪勢之下,也無所謂是非曲直。“你究竟想說什麼,不妨直言相告。”十四郎道。——依舊是自己坦率無欺,而十四郎紋絲不動、明哲保身。沅哥兒又為真相而焦躁,又厭惡他揣著明白裝糊塗——然而這種事,縱使換了最口無遮攔之人也必會三緘其口。沅哥兒明白。他便再度壓下火氣,不再徒勞試探。握手成拳,用力的砸向車廂壁,抬腳踢開車簾,喝道,“停車!”車伕不解他們又怎麼了,戰戰兢兢的回頭望向十四郎。十四郎無動於衷,“停車吧——景王要下車了。” 錦瑟無端(六)雲秀輕攬羽衣,翩然落下。十四郎若有所覺的回頭,目光四望,卻並沒有找到她——他已無法看破她的隱身法了。雲秀心裡難受,忙輕輕握住他的手腕。肌膚相觸之後,他眼眸中才終於浮現出她的身形。他想要說些什麼,雲秀忙抬手比唇,示意他噤聲——新天子的長子,景王李沅,那個總是找十四郎麻煩的小囂張捅開他那輛馬車上的車窗,看向十四郎,“十四叔,我忘了告訴你,那個陳玄志醒了。剛醒時雖還有些糊塗,但調養了這幾日,已經能想起不少事了。”十四郎輕描淡寫的回了一個“哦”字。景王怒氣衝衝的離開了。少了他那副浩浩蕩蕩的儀仗,街面上立刻便清冷了許多。十四郎攜雲秀的手立在車下,稍有些不想回車中——車廂太狹窄逼仄了,令人透不過氣來,上了車便只能直接回王宅中去——天下這麼大,他卻被圈養在小小的四方牆壁之內,鬥雞走馬度日。他已想不起來,當初他究竟是為了什麼而頑固的排斥修仙,甚至雲秀來邀請時也要拒絕她。他不覺嘆了口氣。今日朝賀,他也帶了齒簿。雖沒景王那般顯赫,卻也有百十人等在前後。長戟肅肅,彷彿在催人前行。有那麼一瞬間,十四郎幾乎想牽著雲秀就這麼當眾甩手離開。但也在那一瞬間,腦中無數念想閃過,他最終還是再度登上了馬車。一路無話。雲秀自始至終都看著十四郎。——那個小囂張故意告訴十四郎陳玄志醒了、能開口說話了,顯然是在給十四郎下套,逼他做出應對。這是個明套。十四郎衝上去把陳玄志打暈時,陳玄志很可能看到了十四郎。一旦他開口指認,十四郎的處境就危險了。雲秀還做不出主動去替十四郎殺人滅口的事。但若十四郎向她請求幫助,她大約也不會拒絕。良民守法,而她這種有人性的修仙人往往也信天理。而不論律法還是天理——一切以公道、正義之名行於世間的東西,若不能維護公義,便也無權阻攔復仇。如王衛清、陳玄志之流,在殺人並且還是弒君之後,不但不受刑罰反而還得嘉表,簡直荒誕無稽。作為被害者的兒子,十四郎若要向他們尋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