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年紀小的時候,他曾以為故事裡仙女察覺到了樵夫的壞心,於是果斷離開了。他害怕重蹈樵夫的覆轍,所以遇到小仙女後,每當遭遇不公意氣難平時他都會告誡自己,絕對、絕對不要起壞心,否則她可能就不會再來了。可長大後他慢慢明白,若真能這麼絕情,從一開始小仙女就不會讓樵夫看到她。仙女之所以突然“消失”了,並不是因為她離開,而是因為樵夫失去了能看到仙女的、乾淨無邪的心——當樵夫失去憐憫而想要霸佔時,他便徹底的淪為凡人了。——當父親死去他從歲月靜好中醒來時,他便失去了純粹近乎道的心。他已無法看破雲秀的隱身術了。他不知該如何找回昔日那顆“道心”,而云秀大概會日漸擺脫塵世羈絆。他和雲秀之間仙凡之別會越來越遠。直到終有一日,他再也看不到她、聽不到她,甚至不確定她是否真實存在過。他害怕那一日的到來,卻又安然覺著——那一日終會無可逃避的到來吧。他拉住雲秀的手,說,“別離開我。”雲秀似是有些困惑,她說,“……我得去處置一些事。”十四郎便說,“若是關於我的事,便隨他去吧。”他想,怕是沅哥兒臨行前說的那件事,讓她掛心了——啊,這樣看來,她離逍遙無忌還很遠呢。雲秀抿了抿唇,似是在權衡他的承受能力。待確信他真心這麼想後,才道,“可是,萬一他供出你……”果然是為了陳玄志啊。“天子大約會殺我滅口吧。”十四郎便道。在決意殺他之前,天子恐怕會很痛苦。但為了皇位他已殺了自己的父親,多殺個弟弟也不是什麼難以承受的代價。可十四郎同樣覺著,陳玄志若有點腦子,還是裝瘋得好——焉知待他供出“刺客”後,天子不會連他一併殺了滅口呢?欲為天子,先滅人性——皇帝真是個凡人難承其重的位子。雲秀緊抿著唇,認真的,“——我們先發制人吧。”“嗯……”十四郎目光暖暖的望著他,“……是對陳玄志,還是對天子和太后?”雲秀愣了一愣——她說的當然是陳玄志,為的也只是不讓他供出十四郎來。可是她大概立刻便明白——他說的是他的殺父仇人,為的是報仇。若他對自己的哥哥和養母下不去手,殺一個棋子洩憤,又有什麼意義?她也看著十四郎,伸手輕輕摸了摸他的臉頰。十四郎道,“……我大概修不成神仙了。可是——若我想跟你四處雲遊,你願意帶上我嗎?”作者有話要說:下一更6月15日 錦瑟無端(七)宮牆高聳,長巷逼仄。雲秀跟著一點螢光,走在窄窄的巷子裡。地上積雪並未仔細清掃過,殘雪融而復凍之後,結了一層砂樣的冰,踩上去嘎吱嘎吱的作響。附近並無巡視或守衛計程車兵——事實上除了偶爾落在牆瓦上歇腳的雀子,根本就沒什麼活物往來。雲秀便也不必謹慎的潛行。她邊走邊打量著四周,疑惑大明宮中竟也有這麼荒涼僻靜的角落——然而再想想,中朝戰亂中大明宮也曾遭遇兵隳,戰後百十年間幾經修繕才漸漸重煥榮光,也難免遺下幾處荒敗的廢屋、駐留幾批百十年前的亡靈。那點螢光浮浮沉沉的往前飄行,來到一處院落前,終於停了下來。那院子裡倒頗有些人氣,庭中空地上闢了幾畦菜地,種了些矮小耐凍的菠菜韭菜。角落窗子和矮牆上挑著竹竿,上晾了幾件舊衣服。很有些尋常百姓的氣息,卻全然不像是弒君者的寄身處。但螢光確實停駐在此處了。從浴堂殿天子被弒殺的房間裡取出的螢光,說白了就是死去天子遺留的碎魂——是察覺到受自己栽培提拔的賤奴竟敢弒君那一刻,天子的暴怒。跟人不同,鬼魂清明直白得很,認不錯自己要找的人。陳玄志肯定在這裡。……看來,是那個小囂張在唬人。——陳玄志被打發到這種地方,可見新天子和他的同夥們根本沒打算從他口中問出些什麼。這哪裡像是要供出十四郎的樣子?但保險起見,雲秀決定姑且進去探一探。推門進屋,便見個蓬頭垢面的消瘦男子驚恐的回過頭來——他正蹲在供桌前,髒黑乾枯如爪的手裡還抓著塊冷蒸餅。看到雲秀後,他睜大了眼睛,乾巴巴的嚥了口乾糧。浮在一側的螢光忽的躁動起來。——這是陳玄志。看上去……像是被十四郎給打壞了腦子?但云秀從他身上感受不到癲狂或者痴傻的氣息——凡狂亂呆傻之人,魂魄和正常人往往都不大一樣。燥亂、破碎、缺失……異常得一目瞭然。可這個陳玄志,除了掌管奮勇的魂魄略動盪了些,其餘都和常人無異。他最多是驚懼了些、多疑了些,離發瘋變傻還遠著呢。是裝傻?可是他為什麼要裝傻?大明宮不是他老窩嗎?新天子和那些得勢的宦官們不是他的同黨嗎?只要把十四郎供出來,他不是就沒後患了嗎?——這些宮斗的人做起事來,真不是正常人能看得懂的啊!雲秀想。雖說不懂陳玄志為什麼淪落到要裝痴呆的境地,但有一點雲秀還是懂的——裝瘋的人往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