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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當然想,可不論如何想,都覺著前路渺茫。他生在殷實之家,自幼不愁吃穿,本是個胸無大志的人。可自和她重逢後,便每每在自卑中奮發,想要成為能配得上她的人。然而想要上進時他才發現,自己根本就沒有上進的門路。且不說朝廷科舉取士,每科不過三十人,他幾乎不可能考中。就算讓他去考,他都不知何時去考、去哪裡考。而從軍更是不知有沒有命回來,不知要多少年才能出人頭地……他越思索便越覺消沉,漸漸的就開始逃避。不願去想前路,只想在還能見她的眼下,每日都能和她在一起。他也知道這日子也是有盡頭的,她的父親肯定不會把她嫁給自己這樣的人。可是……原來她也是認真的想要和他在一起的嗎。少年猛的抓住她的手,激動的回答,“想啊,想。每天每天都在想。我想同你在一起。”“那麼就去從軍吧。”她眼裡重又染回些暖意,“天子遲早要把我大哥帶的這些兵編入神策軍,待進了神策軍,至少生計就有了保障。到時在戰場上掙軍功也可,在官場上謀出路也可……只要你能得個一官半職,我就有法子讓他答應我們的事。”“可是……要出人頭地,一年半載肯定不成。萬一”“一年半載不成,那就三年五載。你只管去想該怎麼給自己掙出身,其餘的事我自己會處置……你放心,我拖得住,也等得起。”於是少年稟明父母,前往投軍。一切都如她所預料,不論是戰事再開,還是蒲津渡駐軍被編入神策軍她年紀雖小,卻一向都是有主意、有見識的人。少年算不得勇武,然而他模樣周正,能寫會算、能說會道,家裡也肯花錢替他打點關係,很快便脫穎而出,被拔擢進翊衛府。回到長安,他便迫不及待的託人給她捎信去。領到俸祿那日,他為她採買胭脂首飾,鮮衣怒馬前去見她。少女帷帽遮面,端坐在大柳樹下等他。夾道槐花怒放,滿樹滿樹的香雪。她掀起荷風嫣然一笑,眉目彎彎,豔光奪人。他們一道去西市場買畢羅,沿著長安寬闊街道邊吃邊走。少年滿足於光陰靜美,她卻再一次提出了令他勞苦奔波的要求。“翊衛府俸祿雖然優厚,然而並不是你能借以晉身的去處。”她這麼說,“能近御前護衛的只那些勳貴子弟,你恐怕沒這麼便宜的機會。但眼下正有良機,只是多少會有些辛苦,你願不願意去試一試?”少年心下多少有些失落他千辛萬苦來到長安,難得能見她一面,她卻滿心只想著指點他如何“晉身”。可他只想在這久違的安穩裡,好好的看看她、陪陪她呀。但想到她所期許的未來,他還是點頭說,“願意。”魏博節度使年前去世,留下寡婦幼子。麾下部將把持軍政,有自立之心,前月奏請朝廷立他為留後,又索要若干賞賜。天子震怒,但也不能草率興兵,便打算先派使者前去一探究竟。明面上派出的正使姑且不論,私下卻還派出了一個要緊的人物太常寺卿令狐晉。令狐晉是天子的親外甥,因母親鄭國公主早喪,自幼便養在宮中,和太子一起長大。天子視他如己出,太子也將他當親兄弟。這樣的人物要親身涉險,當然也有他的緣由死去的魏博節度使是趙國公主的兒子,令狐晉的表弟。而趙國公主是鄭國公主的同胞姐姐,一向掛念令狐晉。如今趙國公主建在。令狐晉也罷,天子也罷,都暗暗的希望公主能逆轉局勢。如若不能,也希望能將公主帶回長安,安養晚年。故而令狐晉請命,天子雖擔憂他的安危,卻還是應允了。為保護令狐晉的安危,天子特命左郎將韓薦之選派翊衛隨行。此事本屬機密,但韓娘天性穎悟,察覺到韓薦之挑選翊衛護衛使團,便猜測到此行必有隱情。竟真讓她將真相發掘出來了。“我阿爹說,長安這麼多宗室親貴,就只廣陵郡王和這位令狐寺卿是人中豪傑。此行看似兇險,但既然令狐寺卿都親自出馬了,想來必能穩妥無虞。若你能在護衛途中得到他的賞識,前路便平坦了。”她目光灼灼,對未來充滿了信心。而少年看著她的眼睛,想到即將到來的漫長別離,和不知是否有歸途的兇險前路,感到一陣陣疏離和寂寞。他想要成為能和她匹配的少年新貴……可他天性向往的,其實是安穩順遂、和樂知足的人生。但她和那樣的人生,是不可兼得的。可是韓娘這樣的姑娘,能帶給她喜歡的人的從來都不只有無盡的和困頓,同時還有他永遠也無法從旁人身上得到的、想都想不到的驚喜。少年進了使團,成了此行專門護衛令狐晉的十八名翊衛之一。離開長安那日,夜間駐畢,少年巡視歸營,恰路旁槐樹上有黑貓躍下。少年抬眼望去,便見有少女身著夜行衣,靠在樹上美目流轉的笑看著他。正是韓娘。少年幾乎驚叫出聲,韓娘忙丟了枚蘋果到他臉上,提醒他噤聲。少年捧著蘋果不知所措。她便又笑對他打了個手勢,扭頭潛入了暗夜裡。他惴惴不安一夜未眠。 蓬山此去(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