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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或許還曾為自己配不上她,而有過也許無法和她在一起的心理準備。可是她是這麼頑固不知變通的人,一旦認定自己想要和他在一起,便再也不去設想沒有他的人生她該怎麼去度過。她篤定,她想要的也許得歷經磨難才能得到,但最終一定會得到。所以她對未來所有的展望、所有的期待裡,都有他的存在。可現在一切都已被摧毀了。縱然聰慧、頑強如她,也無法挽回無法補救。她已失去了自己的歸宿。在他死去那麼久之後,在終於大仇得報的這一個夜晚,她獨自一人坐在荒山野嶺的河邊,蜷起身子撕心裂肺的痛哭起來。痛哭他的死去,也痛哭自己的獨活。和她以往每一次逃家一樣,這一次家裡替她打理得很好沒有人知道她又跑出去了,也沒有人為她突然再次出現而大驚小怪。當然她的父母依舊不忘訓斥她:快要成親的人了,這壞習慣再不改遲早出亂子,婆家可不會這麼容忍她。韓娘冷眼看著他們色厲內荏的模樣,心中冷笑著,暗想,早就出亂子了。那人的屍首終於被發現了。說是戰死。天子優待世勳之家,追贈了封賞。但知悉內情的人都知道,他是違反軍規擅自出營地打獵,不巧遇見了遊寇,被人劫殺的死前身上衣服財物都被剝光了。無人懷疑到韓娘身上。但邢國公痛失長孫,不知該向誰討債,終於遷怒到韓娘身上。帶人來到韓家,逼迫韓娘入門守寡若不是韓娘明明無心嫁他,卻偏說若他這次出征能打下勝仗,在天子面前述功領賞,她便答應婚事,他也不會去向太子討要差事,隨軍出征。如今他因此而死,韓娘卻不受絲毫牽連,叫他們如何嚥下這口氣?同殿為武將,被人如此欺凌到頭上,誰能忍受?但邢國公家門顯赫,又正在辦喪事,擺明了要不計代價,韓家也不敢強硬應對。只將道理說盡不論韓娘是否說過此類話,沒定親就是沒定親。便是天子來評論,也沒有讓沒定親的閨女給人守寡的道理。但邢國公只撂下話來,交人,她是我家的寡婦;不交人,她便是害死我孫兒的仇人。不信長安城有誰還敢保她她照樣得守一輩子活寡。韓娘在簾子後聽他們說話,忍不住掩唇失笑。旁人問她笑什麼。她說,嫁是嫁不出去,可若打起邢國公府孫媳婦的招牌開門納客,倒也未必有多清冷寂寞。他父兄在前,聞言勃然失色。邢國公氣得一口痰湧上來,差點憋死過去,非命人拿她來杖殺了不可。韓娘在簾後面不改色的彈著指甲,隨口吹去浮塵什麼名聲富貴錦繡前程,她早就不在乎了。邢國公終於被人抬了回去。她阿爹摔開簾子,面如修羅,上前一巴掌將她扇倒在地上。喝令她的大哥韓薦之“給我審!”真不愧是她阿爹,韓娘想,不過一句話之間便已回味過來。她的大哥還懵懂無知,“審……審什麼?”而她那個看上去不務正業的二哥,卻顯然也已意識到了什麼。“審她!”她阿爹氣惱道。她的母親想說什麼,卻被硬堵回去,“不準求情!這個禍害氣死我還不足,她是想來滅我滿門啊!我上輩子到底做了什麼孽攤上這麼個冤家!”韓娘只仰頭望著他,眼睛裡水光明亮,帶足了傲慢的嘲諷。少年是被那人殺的不錯,但決計不會是他一個人謀劃的。她的父兄事前勢必提供了不少方便,而事後,他們身為主帥若不替他隱瞞,他也沒能耐在謀殺親衛後還能全須全尾、毫髮無傷。韓娘知道,她一直都知道她的父兄也許比親自下手的兇手更期待少年的橫死,是她害了他。明明知道自己是他們謀取榮華富貴必不可少的棋子,卻還膽敢愛上一個毫無前途的寒門子弟。明明連自己的命運都還沒握在手裡,卻逼迫他為他們的姻緣出生入死。明明已夥同所有兇手害死了他,卻依舊舍不下安逸,捨不得性命。但是太好了,她愚蠢而又殘忍的父親和哥哥們,終於察覺到了她對他們的痛恨。她終於能同她割捨不下的這一切,做一個徹底的了斷了。 青鳥殷勤(四)韓娘將一切和盤托出從她慫恿那人隨軍出征,到她約他到郊野相會,到自己如何勾結匪徒半道劫殺了他的人馬,再到自己親手將他刺死,把屍體丟在銅川河的冰面上。一字不差的全都承認了。她阿爹恨得想要勒死她,多虧她兩個哥哥拼死拼活的攔住他,提醒,“此事一旦傳揚出去,這小孽障如何姑且不論,父親您也會受牽連啊!當務之急是湮滅罪證,別讓邢國公府抓到把柄。”才總算暫時留了她一命。雖說免不了要動家法,但她阿爹怕她遺漏什麼蛛絲馬跡,並未下死手,依舊留她一口氣以待日後盤問。便將她關進了閣樓。那是倉房上用來堆放雜物的小閣樓。閣樓四面都是牆,只同屋頂相接處有幾個狹小的通風窗子。靠一架木梯和底樓相連把人關進來後,只需把門一鎖、將木梯一撤,便成了插翅難逃的囹圄。……可見平日裡父兄真不是管不了她,只是願意縱容她罷了。韓娘靠在閣樓陰溼冰冷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