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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子便笑道,“卿也不必過謙。有卿這樣的父親,日後必都是賢良淑德的閨秀。”一時又想起件事來,“朕記得去歲你回朝時,你家中大女兒願代你守孝,出家為祖母祈福,可有此事?”柳世番就有些怔愣此事雖說得好聽,本質上卻是家醜,故而他不願意宣揚。也不知是誰捅到天子這兒了。片刻後忽的想起,鄭國夫人韓氏是雲秀的親姨母。韓氏同宗室皇親多有交情,又時常出入宮闈,恐怕早就將雲秀說給公主皇妃們知道了。有這麼件現成的孝舉,她豈能不替雲秀宣揚?柳世番不由就有些心煩他能察覺得出,這位韓氏和他死去的髮妻不同,是個野心勃勃、同賢德毫不沾邊兒的女人。他不願雲秀同韓氏有什麼牽扯,更不願因雲秀的緣故,被外人認為他同韓氏有什麼牽扯。可縱然他能禁絕雲秀同韓氏往來,又豈能管到韓氏向人提她外甥女?“是……臣慚愧。”柳世番道。本該丁憂在家的人,奪情回朝立刻便升任宰相,這也是他常被人詬病之處。天子笑道,“有女如此,卿有何可慚愧的?”柳世番便道,“她是亡妻的女兒,一直養在祖母膝下。同祖母感情深摯。並非是臣教導得好。”天子不由便心生憐惜,道,“原來還有這樣的隱情。真是個可憐可敬的孩子。”天子見時候不早,話也說得差不多了,略寒暄了幾句,便不再留他。待柳世番離開後,天子便起身去,摸了摸十四郎的頭十四郎也是個沒有母親的孩子,從小寄身在賢妃處。賢妃是個絕不會容人挑出丁點兒瑕疵的、最“賢良淑德”不過的女人,可照舊將十四郎養成眼下這般不爭不言的性格。柳世番那長女,小小年紀便自願出家,又何嘗不是十四郎同屬。推人及己,天子便越覺得十四郎令人疼惜。十四郎不解其意,仰頭看他,天子亦不解釋。只道,“怎麼把書收起來了?再給朕讀一會兒,讀完咱們一起用膳。”十四郎不由歡喜起來,忙道,“是。”自上一次失約,十四郎已有半年多沒見著雲秀。卻也並不全然是雲秀的過錯。中元節後不久,天子便令十四郎搬出皇宮,遷至十六宅。十六王宅是皇子皇孫們聚居之處,庭院沒那麼深廣富餘。又因他年紀太小,賢妃怕他照顧不好自己,便給他安排了許多親信宮女宦官。他每有什麼舉動,身旁都有許多人跟著。他怕雲秀來時被這些人看到,便不敢再隨意吹奏引鳳簫了。待他熟悉了庭院佈局,理順了府內人心,皇太后病倒、去世,天子生病又接連而來。天子罷宴樂,他當然不能獨免。引鳳簫亦只能收起了。他雖寂寥難過,卻並不覺著自己從此就再也見不著雲秀了。他沒有告訴雲秀,他其實知道她是誰當她說出自己的名字時,他就已經知道了。鄭國夫人令狐韓氏常在淑妃面前說起她有外甥女,資質絕美,通音律、善鼓琴,活潑愛笑,是一朵解語之花。就在他遇見雲秀之後不久,鄭國夫人便又說她祖母去世,她悲痛欲絕,於是出家為祖母祈福。不論時間、年紀還是名字,都同雲秀一模一樣。待他見了柳世番,便更確信,鄭國夫人所說的柳家雲秀,便是他遇見的修道的雲秀。他們父女生得還是頗有幾分相似的。既如此,待柳家雲秀約定的三年之期一滿,她應當便能回到長安了吧。如今他已有了自己的府邸,不必再寄居在誰的門下。到她回來時,他必也已長成一個能養她的男人了吧。所以,他且不必那麼急切。畢竟他們已約好了,要一道修紅塵。她當是不會失約的。十四郎陪天子用膳,忽聽天子說,“朕想找個人替朕去蒲州看看。”十四郎便問道,“是要派人去恤問柳相公的家眷嗎?”天子道,“是。”又笑道,“順便也去看看那件□□宰相夫人遭了這麼大的罪,豈能讓她事事都不如願?若他家女兒好,便先記下。日後討回來給你當媳婦兒,如何?”十四郎怔愣了片刻,竟不知該說什麼好。囁嚅片刻,才小聲抗議,“興邦國的那個,兒子不敢要。”天子失笑,“不是那個。”宰相夫人這麼大的野心,縱使十四郎敢要,天子也不能給啊,“是守孝的長女。”十四郎聽是雲秀,心中乍然歡喜起來。然而忽的又想到,柳家雲秀出家雖有三年之期,可同他相遇的那個,恐怕是想自在的修至得道成仙吧。王命於她,既是浮雲,也是贅累。他便說,“……兒子要再想想。”天子挑著眉笑看著他,道,“有些事若不當機立斷,轉瞬就要錯過了。你可別後悔。”十四郎便道,“兒子要……可是,她既已出家,未必還願意還俗待她守孝期滿再說,可好?”天子見他分明一本正經的在替人考慮,心下又覺好笑,又覺憐惜。便拍了拍他的頭,笑道,“好。” 相見時難(十)天色濛濛初亮。十四郎自十六宅中出來,騎上他的小馬,打著哈欠沿街坊向南去。十六宅在皇城大明宮對面,由宮中宦官管理,坊內各色設施一應俱全。平日裡皇子皇孫們學習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