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玉和又是好笑又是無奈。李妍剛剛這番話,看起來似乎在針對程罌,實則隱隱誇了周玉和一波——如果不是真的把程罌這個角色的懦弱表現得淋漓盡致,跟他對手戲的演員也不會入戲那麼深,竟然氣到想鑽進劇本去打他。要知道青年程罌不是什麼大奸大惡之人,甚至可以說是一個可憐人,他只是懦弱怕事擔不起責任罷了。能讓人這麼生氣,可見周玉和的確把人物骨子裡的精髓刻畫了出來。但另一方面,她的擔憂也並無道理。雖然程罌無意傷害姜思,他的所謂騙婚也是程家一家子家庭壓迫的結果,理論上來說程罌也是受害者。並且他為了減少對姜思的傷害,自己沒少下功夫,他也想去過正常的生活,和異性接觸,結婚生子,但同性戀這個事情畢竟是不可逆的,強求只會更加排斥和厭惡,給雙方都帶來不可挽回的痛苦。可在觀眾眼中卻不一定能接受這樣的設定。可憐之人必有可恨之處,程罌可憐,卻也親手埋葬了一個女人的青春和對愛情所有的嚮往。成片出來以後,大家對程罌是心疼多一點,還是憎恨多一點,這個度真的不好把握。不過,這也是複雜性人物的魅力所在。如果周玉和真的能把這個讓人又愛又恨的角色演得讓大家恨不起來,那明年的各大頒獎禮的影帝提名名單上必然會有他的名字了。 青年戲完究竟是什麼時候開始發現程罌是同性戀的?姜思也不清楚,大概是從發現他身邊的朋友都是男性, 才漸漸感覺到不對勁的吧。她的好姐妹聽了, 直笑她糊塗, “你老公不和男的玩,反而和女的一起玩, 這才是需要擔心的好不好?”姜思笑容勉強,“說的也是。”但她分明能感覺到,程罌看單位上的那些男同事, 眼神是不一樣的, 但具體是哪裡不一樣, 她也說不上來,那個年代也沒有同性戀的概念, 平白無故的, 當然不會往那個方向去想。另一個沖淡她亂想的, 是孩子, 在結婚的第三年,他們終於有了孩子。這是他們夫妻倆無數次失敗嘗試後好不容易獲得的結晶, 姜思當然很開心, 程罌衝出去到大街上給她買了一袋芝麻酥——那是她最喜歡的吃的東西, 程罌臉上那種滿足的笑容,第一次讓她有了一種家的感覺,心裡那些想法也隨著丈夫的笑容消散了。但程罌的高興沒有持續很久, 似乎過了一個星期之後,他又變回了那個沉悶無趣的男人, 好在,對她始終是溫柔貼心了許多。程罌有起夜的習慣,姜思知道,自從懷孕之後,他起夜的頻率漸漸多了起來,姜思也沒有過多在意,畢竟自己也會因為新生命的到來而感到緊張和不安,直到這天夜裡,她突然肚子不舒服,皺著眉頭起來之後,手一伸,才發現旁邊的被子是空的。“程罌……?程罌?”一股說不上來的感覺湧上姜思的心頭,她輕手輕腳地從床上起來,在家裡找尋丈夫的蹤跡,路過廚房的時候,發現洗手檯的一角蹲了一團黑影。他怎麼了?他不舒服嗎?姜思正要上前,忽然聽得空氣裡傳來一陣微弱的,類似小動物悲鳴一樣的嗚嗚聲,仔細一看,程罌縮在角落裡的身子止不住地顫抖,他雖沒有說話,甚至連表情都沒有,只是一個背影,就能讓人強烈地感覺到——一種莫名的壓抑與絕望籠罩在他的周身。你就這麼害怕這個孩子……這麼害怕我嗎?孕婦的情緒總是容易敏感又激動,姜思看著縮成一團的程罌,胸膛不斷起伏,懷孕期間以來的委屈和擔憂在此刻化作了胸口熊熊燃燒的怒火,甚至……還有一絲若有似無的恨意。她往前走了兩步,正打算質問他,空氣中的悲鳴忽然變調了,程罌帶著哭腔笑了,那是一種極為勉強的笑聲。老實說大半夜的在廚房聽見自己丈夫又哭又笑,實在是件詭異的事情,但姜思就是,她就是從著笑聲裡感受到了程罌在極力說服自己,讓自己高興起來,儘管失敗了。笑聲持續了沒多久,更為悲哀的哭聲取代嗚嗚聲蔓延至這個逼仄狹小的廚房,程罌把腦袋埋在膝蓋裡,抱住手臂的手掌十分用力,青筋即便在黑夜中也是十分顯眼,那痛苦的情緒一下子擊潰了姜思,她看著這麼脆弱的程罌,忽地覺得無味之極。她默默地退了出去。程罌對她越來越冷淡,而她也慢慢變得麻木起來。她知道沒有人是故意的,但那種無話可說的氣氛在兩人之間就是越來越濃厚了。唉,結婚不就是這樣,時間消逝,愛情慢慢變成親情,就算程罌已不再愛她,至少對她還有孩子都不錯就是了。但是她萬萬沒想到,會在丈夫的衣櫃裡發現他高中時期寫過的情書。寫給那個叫做蔡柏文的男同學的情書。原來他是同性戀。“我要回家!你們這群該死的騙子!我要叫我爸爸起訴你們騙婚!”姜思不顧程母的拉扯,拽著箱子就要往外走。“不要啊小姜,就算你不為自己考慮,也要為孩子考慮啊!”程母老淚縱橫,嘴裡不停唸叨著小孫子。“別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