拿著臉盆牙刷出了屋,我發現院裡多了一個人,一個不到六十歲的農村小老太太,她正拿掃帚掃著東屋門口的煤渣子煤灰。母親今天也休息,明清牌入賬的一萬八,讓老媽這些天神采奕奕了許多,她抖著臉盆裡幾件溼漉漉的衣服往香椿樹杈搭著的呢絨繩上掛,見我出來,她介紹道:“那個你叫鄒奶奶,你劉嬸把房子租了小鄒,以後咱們就是鄰居了。”
這麼快就住進來了?
我家所在的四合院不是很大,四四方方的格局,北屋兩間房分別是我和我爸媽的,西屋兩間租給了一對溫州來的夫妻,他倆是賣鞋的,有些家底,只把這裡當倉庫,平常的話基本很少回來。東邊呢,有一個是我家廚房,另一套是老鄰居劉嬸的,不過,劉嬸兒子結婚時就把她接過去住了,房子也空了下來。
歷史的軌道漸漸偏移了,本來,住進劉嬸家的應該是一對開小賣部的中年夫婦。
我禮貌道:“鄒奶奶好,嗯,鄒姨也搬過來了嗎?我跟她約好下午去鳥市的。”
“她在裡面規制屋子呢,我給你叫她。”鄒奶奶對著東屋喊了兩嗓子。
我媽不解地問我去鳥市幹嘛,我跟她說了鄒姨送禮的事情,但並沒告訴她我要賣蟋蟀。
從屋裡走出來的鄒月娥風姿卓越,上身是件白色真絲吊帶衫,下身是低腰熱褲加高跟涼鞋的打扮,驕陽直射下,兩條白花花的美腿閃爍著妖異的光芒。我心一熱,把視線偏開稍許,儘量不去看她。
我媽皺皺眉,但很快就換上了笑臉,與鄒奶奶和鄒月娥說說笑笑在一起。
跟院中央的水龍頭邊洗漱完畢,我與鄒姨商定好了去鳥市的時間,轉頭看向老媽:“媽,我初中的那些蛐蛐罐兒放哪了?”
“都跟箱子裡堆著呢,你翻騰翻騰,我也忘了。”她下巴指了指南邊的簡易小屋:“正好,就事兒幫媽乾點活兒,把你劉嬸撂南屋的洗澡桶刷一刷,等晚上,讓你鄒姨娘倆洗澡用。”
鄒月娥忙攔住了我:“崔姐,不用麻煩小靖了,待會兒我去刷。”
鄒奶奶也道:“是啊小崔,別讓你兒子忙活了。”
“既是同事又是街坊,您倆就甭跟我客氣了。”老媽對我努努嘴:“還不快去。”
我說了聲行,拎起犄角旮旯的一把刷子,走進最南邊的屋子。
以前,我們家和劉嬸關係極好,這房子也是我們一起出錢蓋起來的,雖不納入房產面積,但多間屋子總是舒坦些,我們兩家放不下的東西就往裡面放,還能作為洗澡洗衣服的地方,方便的很。
刷完劉嬸的木製洗澡桶,我順便把我家在屏風另一邊的洗澡桶也刷了乾淨。
隨後,我俯身扒開幾個落滿塵土的松木大箱子,檢出了幾件蛐蛐罐兒。有道是好馬配好鞍,若想把我的大腦袋蟋蟀賣一個好價錢,總要來些包裝。從中挑了個澄漿泥燒製的好罐子,清水衝乾淨,小心將塑膠瓶裡的蟋蟀送入罐中。
接著,我從箱子最底下的一個空象棋盒子裡找見一支耗子鬍鬚做的蛐蛐兒探子,捋了捋毛上的土,輕輕用它撥了撥蟋蟀的鬚子,登時,黑頭大帥一邊開著墨黃牙齒前衝撕咬,一邊閃動翅膀發出渾厚的鳴叫,威武不凡。
我忍不住叫了聲好,搓搓手,對它的信心更足了。
草草吃過昨天的三鮮餡剩餃子,我跟老媽知會了聲,便與鄒姨打了輛出租,奔向紫竹橋。
不過值得一提的是,走之前,老媽不明不白地瞪了我一眼,這讓我非常納悶。
官園鳥市搬了新家,我們和司機都不認路,就隨便在路邊停了車。
跟一個賣報紙的大叔打聽了確切地址,我們一直向西,上了過街天橋。
“小靖,我晚上七點多就要去客戶那裡,你說送個什麼合適?”鄒月娥把鬢角的髮絲捋到耳後,苦惱地笑了笑:“最好價格在兩千元左右,還要有品位、有內涵的那種,唉,這個客戶對我們公司很重要,你可得幫幫我哦。”
我抱著蛐蛐罐邊想邊走,眼睛掃過兩旁時,突然一亮,手指了指過街天橋上的幾個擺小攤的:“蘭花怎麼樣?”
“蘭花?”鄒月娥眉頭一舒,贊同道:“好,蘭花好,品味內涵都齊備了,而且不像古玩,總擔心買到假貨,嗯嗯,還是你有主意。”
賣裸女撲克牌和賣小白兔的兩個攤位中間,正有一箇中年男子席地而坐,大遮陽傘下,擺著幾盆樣式名貴的蘭花,因為花期已過,只有兩盆俗稱四季蘭的建蘭開著花兒,其餘幾盆,只能靠著立於盆前的圖卡分辨花種。有蕩山荷,有水晶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