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過,現在先要解決的,還是碧玉的事。碧玉一向處事穩妥,饒是元寧重活一世,也挑不出什麼毛病,唯有從她的家人那邊著手了。……“姑娘,喝口茶潤潤吧。”呦呦園裡,秦嬤嬤見元柔從正院回來就不說話,看起來思慮很重的模樣,便屏退了房裡的丫鬟,點了一壺茶端過來。秦嬤嬤是元柔母親的陪嫁丫鬟,元柔沒了母親之後,秦嬤嬤便留在元柔的身邊盡心照料著,雖說名分是下人,實則是當成自己閨女來疼的。“嬤嬤,坐。”元柔見到秦嬤嬤,繃緊的小臉這才鬆了許多。秦嬤嬤坐到她的身邊,“方才正院來人送了不少東西,我點了一下,都是好東西。”元柔微笑,“嬸嬸給的,自然是好的。只不過衣服首飾給的公允不難,可旁的事就難了。”“可是今日二夫人說了什麼?我的姑娘呀,二夫人的人品我是信得過的,你不要思慮太重了。”“嬤嬤說到哪裡去了,我自小是嬸嬸養大的,自然不懷疑她的人品。可世上很多事不是由人定的,我跟大姐年紀相仿,就算嬸嬸議親時處事公允,她又能找得出兩個條件相當的人嗎?她是大姐的親孃,無論有什麼好的,肯定是要先給大姐瞧瞧,大姐瞧不上的,才會到我這兒來。”“我倒覺得你多慮了。大姑娘處事哪像個尋常閨秀,為她擇婿怕是也得擇一個不一般的。”“大姐自然是不一般,”元柔直直看著眼前的茶杯,嘴角泛起一抹嘲諷,“總歸是親疏有別。便是吃得用的,又何曾真的公允過?幾個姐妹中,論吃穿用度,誰能比得過元寧?我什麼都是跟大姐一樣的,可那是因為大姐她不講究穿不講究打扮。我想跟元寧一樣,可能嗎?”秦嬤嬤動了動嘴唇,一時失了聲。“大姐講究的東西,我何曾又與她一般過?她的房裡是佈置擺設與我差不多,可她的筆墨紙硯,樣樣都是宮中御製,她的書架子上,都是歷朝歷代的孤本善本。我這房裡最寶貴的,便是那套文房四寶,前年二叔回來的時候,那四寶也是先搬到大姐的院裡,隔一日才送過來的。”聽得元柔這番話,秦嬤嬤的眼中已然有了淚意:“若不是小姐去得太早……”“這與母親去得早不早並沒有什麼關係。”元柔的聲音漸漸涼下去,眸子裡一片冷靜,“盛氏出了二叔這樣的驚世之才,與他一母同胞的父親首當其衝受其害,一輩子被壓制得死死的。”本朝開國已有兩百餘年,皇權穩固,無論是後宮選妃,還是前朝選官,都有嚴格的規定,譬如五品以上官員之女進宮不得封為五品以上妃嬪,又譬如二品以上官員在任期間,親兄弟不得擔任四品以上官職。當年盛文中、盛敏中兩兄弟同期趕考,盛敏中高中探花,盛文中亦是點了庶吉士,皆是意氣風發,一同進了翰林院。等到盛敏中在翰林院嶄露頭角,連升三級官居二品時,盛文中便被外派充任地方官了,即使後來盛敏中辭官離去,盛文中亦再無起復的可能了。秦嬤嬤素日裡見元柔安安靜靜的,不過是繡繡花、彈彈琴,沒想到竟然想得這樣多,這樣深,一時間既心疼、又欣慰。“姑娘,不然我給舅老爺寫一封信吧,請他幫你也留意著,念著小姐的情分,總歸是多一分照拂,也多一條路子。”元柔默然片刻,輕輕點了點頭。主僕二人一時無話,門外的綠柳敲了敲門。“何事?”“姑娘,四姑娘來了,說是有事。”元柔眉梢一動,“就說我睡下了,請她晚些再過來吧。”“是。”綠柳應聲退下。秦嬤嬤道,“四姑娘也是個主意多的人,姑娘不必緊著她。”“我曉得,嬤嬤,她若是再來你替我打發了就是。”秦嬤嬤伺候著元柔更衣,慈愛的替她蓋上被子,這才退了下去。 赴宴十月初七很快就到了。一大早,碧玉就伺候著元寧梳洗。今日盛府的主角是兩位姐姐,元寧的裝扮當然不必太過用心,只需要保持基本的禮儀即可。藕荷色的衫子,挑線的紗裙,再梳一副端端正正的雙螺髻,剛剛好。因著她大病初癒,又挑了一件翠紋織錦斗篷備著。碧玉給元寧上好妝,細細打量了一番,見自家姑娘螓首皓目,素齒朱唇,今日定然在壽宴上出盡風頭,剛想誇讚幾句,卻見元寧似乎心事重重,只得閉口不言,默默給姑娘戴上一副白玉耳墜。元寧的心情的確不太好。並非她對鏡子裡那張皎潔如月的小臉不滿意。只不過,在今日的壽宴上,孃親會結交她前世的婆婆,頗為投緣,兩家人由此開始走動。雖然知道將來的事,可元寧該怎麼樣才能阻止孃親與之結交呢?總不能在壽宴上大鬧一場吧。不過說到底,婚事總是要經過她自己同意的,爹孃不會強迫自己。念藉此,倒也沒太在意了。“姑娘,夫人和大姑娘二姑娘已經去府門口了。”絲絛從外邊急吼吼的跑進來。“急什麼,我這兒已經收拾好了,咱們現在就出門。”元寧站起身,搭著絲絛的手走出去。穿過小花園的時候,看到盛元康一個人躺在亭子裡,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