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低著頭輕聲笑語,從陸行舟這邊看過去,便看到她長長的睫毛在瑩白的臉頰上輕輕閃動著。她穿得是薄薄的春衫,式樣是民間流行的,比京城貴女們慣常穿著的領口更低些。陸行舟想說話,卻只覺得有一團火星子梗在喉嚨,讓他突然有些呼吸不暢。元寧聽不到他的回答,頓時惱了,“你這人,就不會說幾句話讓我開心。”“阿寧。”他喑啞著喊了她一聲,又覺得自己還是不要說話的好。“行了,你先上去見我爹吧,方才來的路上我見著那邊開了好些桃花,我在那園子門口等你。”陸行舟聽著她略微含羞的聲音,自是應了。只是剛一邁步,他便想起了什麼,轉過頭將元寧的領口往上提了一些,這才滿意地離去。元寧沒料到他突然動手,又氣又羞。可陸行舟就是這樣的人,她對他毫無辦法。元寧紅著臉,低著頭往榕樹那邊走去。柊山書院自留了一片果林,有梨樹、杏樹、桃樹,這會兒梨花已經謝了,正是桃花開得最好的時候。元寧剛才與父親一同上山時,就望見了那邊的桃花,有心要去走一走。桃花並不是很香,只是一簇一簇掛在樹梢上,著實很美。元寧在園子裡慢慢走著,看了許久才挑中了一朵最好看的。今日她沒有戴首飾,簪一朵桃花或許更妙。正欲伸手去摘時,背後忽然伸出一隻手,將那花摘下來,放到元寧手中。元寧捧著花,一轉過身,臉上的表情便凝滯了。眼前是一個世間少有的清雅少年,他的五官彷彿集天地之靈氣一般俊秀,面如冠玉,纖塵不染。這也是一張曾經令元寧無比著迷的臉。趙琰。只是眼前的少年,似乎並不如前世的他一般意氣風發。他的目光深沉,似乎鬱結了千迴百轉的愁腸。“阿寧。”這一聲,對元寧來說,實在是久違了。元寧只覺得身子有些僵硬,微微一屈指,便將手裡的桃花揉碎了。好在林間有風,將她吹得冷靜了些。她迅速別過頭,從趙琰身邊推出去幾步。冷冷道:“你是誰?”趙琰愣了愣,眼神迅速黯淡了下來,然而他終究不甘心,又喊了一聲:“阿寧,我是阿琰。”“對不起,我不認識你。”元寧說著,便往林子外面走去。“阿寧,你是在躲著我嗎?那次琳兒回來,明明說你記得我們的葡萄箋!”元寧不再回答他,只加快步子向前。趙琰自是不肯放棄,硬生生地追上來從後邊將她抱住。元寧本能地身子一勾。然而下一瞬她就明白了,這也是趙琰的試探。前世的她,鬧脾氣時總是喜歡背對著趙琰,他便會從後面將她抱住。元寧狠狠咬了咬唇,一手去掰他的手腕,一手擰過來抬手就給了他一巴掌!啪——元寧的手勁兒不大,但這一巴掌著實將趙琰拍暈了。她趁機從他的手臂中溜出來。她不再避他目光,而是惡狠狠地直視著他:“別跟過來!我告訴你,柊山書院的山長是我爹的好朋友,你敢對我動手動腳,我這就去告訴我爹,讓他馬上把你攆出去!”說著,她彷彿真的去告狀一般,飛快地從果園裡跑了出去。可剛跑到門口,便撞上了前來見她的陸行舟。他一眼就看出了元寧的失魂落魄,立即握住了她的手:“阿寧,怎麼了?”元寧卻不敢看他,更不敢對他說實話。能說什麼?難道告訴他自己碰見趙琰了嗎?不行,絕對不行。趙琰隨時可能從後面趕過來,一想到這裡元寧便更加緊張。她將手縮了回來,勉強笑道:“我爹這麼快就跟你們說完話了?”“嗯,他說下月會來書院開堂講學,那時再細談。”“那這會兒他估計在找我了,說好了今兒天黑之前我們必須到家,娘還在家裡等著我們吃晚飯呢!我先走了。”元寧說罷,也不等陸行舟再說什麼,便當真匆匆離開了。陸行舟看了看她的背影,微微皺了皺眉,心念一轉,朝園子裡走去。 元寧幾乎是逃出柊山書院的。她低著頭, 走在父親和元康的身後, 連他們喊她都聽得不分明。“阿寧,阿寧?”元康伸手把她拽到自己身邊。元寧被他一拉,這才“啊”地一聲喊出來。“我怎麼瞧著, 你看到大哥一點都不高興呢?”“高興啊, 我很高興。”元寧捂著腦袋,生怕元康又要像從前那邊揉她的臉。元康當然看穿了她的心思, 哈哈一笑,改在她的頭頂上下手。“大哥,你別弄亂我的髮髻!”“亂一點看著更自然,我就不喜歡那種梳得一絲不亂的頭髮。”“我才不要。”跟元康一番打鬧, 元寧的心緒才漸漸平復下來。闊別三年沒見, 元康有許多話要說要問的,兄妹倆一路說個不停,直到元寧上馬車。元寧和元淳坐馬車, 盛敏中和元康打馬而行。“三姐, 書院的景色好嗎?”元淳方才一直跟盛敏中一起的, 元寧因想著要去找陸行舟說話,那會兒藉口去看風景離開的。“挺清幽的。”元淳如今的性子比當初好了許多,一點也不懦弱, 但她不像盛元惠那般沒眼力勁, 見元寧似乎面色不好便沒有繼續說話,自己靜靜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