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從梁二來了之後,她幾乎沒有做過夢了,可最近她幾乎一閉上眼就會做夢,恐怖的、傷感的、喜悅的、痛苦的、回憶的、想象的,她漸漸分不清楚現實和夢境的區別。有時候實在累狠了,她會躺在梁二的小床上,那張床自從她出院後就搬到了她的床邊。她躺在他的位置上,枕著他的枕頭,蓋著他的被子,讓自己的每一寸都染上他的氣息,就像他本人正在一寸一寸侵佔著她的身體。有時候她一閉眼就會夢到他,有時候要等很久才能斷斷續續地出現一些他的畫面,她的夢紛亂而破碎,關於她自己,關於梁二,關於跳舞和賈島,關於科研和細胞,關於她早逝的父母。更多的時候,她根本記不清自己夢到了什麼,半夢半醒間總是被一種巨大的悲愴和絕望籠罩。有一次她夢到了他們的 少數派25代金屬人的清理工作已經完成,回收工作正在緊鑼密鼓地進行。基地舉辦了大規模的新聞釋出會,請來了記者媒體,以及一切對此感興趣的民眾。釋出會的地點就定在基地的中心區,以往外界是根本沒有機會進入空島的,這是大半個國家能源產生和輸送的,是足以列為機密的禁地。在外人的眼中,空島一直都是神秘而莊重的代名詞。許多城市也有一些商用的、民用的小空島,小空島上往往不能承受太多的建築,因此基本都作為景點或是有錢人的私家花園,遠遠沒有空島基地這麼規模宏大,氣勢磅礴。它高懸在城市的上空,像是某種巨大的、反重力的外星母艦,帶著撲面而來壓抑和凜然。這次的新聞釋出會,儘管每位與會人員都要經過嚴格的檢查和防護,但他們的性質沒有絲毫削減,反而隨著手續和關卡的嚴格而變得越來越高漲。他們懷著好奇心乘坐了往返在空島各處的能流車,他們在半空中鳥瞰整個空島的景緻,他們參觀了金屬人的實驗室和讚歎著吐槽不讓他們在會場外拍照的規定。基地這樣的決定很狡猾。既然大家都對金屬人很好奇,那麼就開誠佈公的談一次好了,完全敞開懷抱面向大眾,告訴大家金屬人是怎麼回事,對於無端指摘他們的噴子來說,他們完全不用噴回去,只要保持著委屈而堅定的姿態自證清白,然後輿論就會牆頭草一樣地倒向他們。當然,前提是25代金屬人已經被毀屍滅跡了。“國外的空島基地怎麼樣,我們不清楚,但我們的基地正如剛才大家所看到的,完全不存在問題,對於網上大家所爭議的內容,想必現在也能得出答案了吧。”王主任的聲音鏗鏘有力,加上他一副老實人的面相,讓人聽了他的話第一反應就信了七八分。國外那次金屬人的曝光事件是實打實的證據,誰都抵賴不了,不過各個國家的基地雖然技術差不多,但實際做出來可能差得十萬八千里,這話倒也合情合理。整場釋出會在輕鬆和預約的氛圍中順利舉行。然而坐在一旁的梁簫幾乎半點都沒聽進去,她的臉幾乎跟吸血鬼一樣,面板蒼白,眼圈青黑,四肢不穩,精神恍惚。好不容易撐著精神說完了內容,還有記者提問的輪番轟炸。王主任言簡意賅地回答了所有問題,然後就是散會時間,會後大家可以留下,找自己感興趣的人再私下多聊聊,問些問題。王主任小聲對梁簫道:“是不是沒休息好,趕緊先回去吧。”梁簫點點頭,或許是坐得太久了,剛一站起來,她的腦袋就猛地“嗡”了一下,眼前一片漆黑,大腦一下子被抽空,四肢彷彿跟身體分了家。她一個趔趄,險些摔倒在地。就在這時,一雙有力的手穩穩地扶住了她。“小心。”男人說道。梁簫停了七八秒,終於緩過來,她抽回手,點點頭:“謝謝。”男人稍微有些胖,眼角的魚尾紋和額角的白髮提示這他並不年輕的年紀。他笑了笑,露出不慎整齊的牙齒,西服上帶著不甚明顯的褶皺,整個人顯得富態而市井。“你好,能單獨跟你談談嗎?”梁簫的通訊儀已經收到了傳送請求,上面寫著男人的名字:成朗。————白色的牆壁,空蕩蕩的房間。屋裡的燈被全部關掉,只有屋子中間的3d重現不停地播放著影像。影像像是從一個極其隱蔽的角度拍攝的,但能清晰地看到所有人的表情和動作。“她真好看。”江80說道。梁二被關在盒子裡,四肢動彈不了,像極了只能靠呼吸機存活的植物人。他的臉正對著面前的影像,目不轉睛地看著上面的畫面。釋出會,記者,還有梁簫。“你看她,好像很累,腿還沒全好吧?”江80走了過去,指著梁簫的影像道,他的手指正好指在梁簫的腿上,然後兩個指頭一捏,彷彿要把她的腿捏斷。雖然知道一切都是虛擬的影像,江80的手沒有捏到任何東西,但梁二還是被他近乎狂妄的挑釁行為激怒了。梁簫的腿之所以受傷,就是因為江80,他說“你想死。”他陰沉著臉,雙眼噴出的足以把江80燒得渣都不剩。“虛張聲勢。”江80看也不看他一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