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在城樓下,幾輛馬車,幾個身影。“陛下問我要什麼獎賞,我用我的所有功勞換了你們三個的性命,待會兒你們就自由了。”呂嗣榮對蕭季凌說道。蕭季凌低著頭,微長的睫毛在他俊逸的面龐上投射出一片陰影,使人捉摸不定。呂嗣榮望著眼前的他。自從救他出來以後,他清減了許多,人也不似從前張揚了。他們停停轉轉,終於又能一同歸去。眾人下跪。太監開始宣讀聖旨。“奉天承運皇帝,詔曰:現釋放蕭季凌、衛香生、令狐雪,並廢去爾三人特使之位。朕會對外宣稱爾三人已死來平息眾怒,勒令爾三人終生不準再以伶人身份活動,必須隱姓埋名度過餘生,不得再出現在大眾面前。欽此。”“謝主隆恩。”太監離去,眾人起立。蕭季凌為戲而生,當初呂嗣昭不讓他唱戲他還曾尋死,如今終生禁止他唱戲,從今以後他就只是蕭季凌而不是霜花了。“季凌,你現在還喜歡我嗎?”呂嗣榮輕輕抬頭,小心翼翼地問。“我還是喜歡你的。”呂嗣榮真誠地說。“我現在一如既往地喜歡你。”蕭季凌冷冷一笑,“我是喜歡你,那又有什麼用呢?”“你的意思是什麼?”呂嗣榮看著他問。蕭季凌徐徐道:“如果我殺了陛下,推翻了他的江山,轉過頭又說為了救你我放棄了所有功勞,你會原諒我嗎?”“不會。”呂嗣榮誠實地說道。“那不就是了嗎?”蕭季凌平淡地說道,“我不會原諒你的。就算你捨棄權勢地位,來換得我們三人的性命,我也只會感激你,但不會原諒你。——我的君主死了!我的心碎了!誰來給我補?”說到最後,激烈的語氣已經是在控訴。“季凌,我知道,你們曾經身為伶人,受到許多屈辱,一朝成為特使,脫離社會原有的規則,去反擊曾經的達官貴人,很爽很痛快。我也知道,和知音一起沉浸在歌舞音樂和虛構的故事中,很開心很陶醉。但是,那只是一場夢。是夢,始終都是要醒的。”呂嗣榮平靜地望著蕭季凌,開口說道。“就算是夢,我也寧願和他們兩個一直緬懷著這場夢,也不願就這樣醒來當一切都沒有發生過。”蕭季凌盯著呂嗣榮咆哮道。“假的始終是假的。夢醒了,你要接受。”呂嗣榮安慰地說。蕭季凌把視線轉到了巍峨的姑臧城,透過厚厚的城牆似乎看見了熊熊燃燒的情融署。再見了。他永遠不會再回來這座城了。此時,城樓上遠遠地出現了一個身影——皇帝呂嗣行。他正望著下方的呂嗣榮。他的身邊,是曾經的太子妃,現今的皇后。呂嗣行面色寡淡,隱隱透出一些憂愁。皇后看著他說道:“陛下,有您為他們保駕護航,做遙王和那群伶人的靠山,他們一定會幸福快樂地活下去的。”呂嗣行托腮,微微一笑,望著前方虛無的空氣,虛無縹緲地說:“有我在一天,當然還可以保護他們一天,但是,在我死了之後,還有誰能夠保護他們呢?”城樓下。國仇家恨救命之恩交雜在一起,令衛香生和令狐雪面對呂嗣榮有了一種奇特的感覺,不過他們的臉上都沒有怨恨的表情。雖然蕭季凌沒有原諒呂嗣榮,但呂嗣榮有一生的時間留在他身邊。雖然蕭季凌心裡想的人是呂嗣昭,但最後陪在蕭季凌身邊的人是呂嗣榮。呂嗣榮的妻子鍾詩綠走到丈夫身邊,蕭季凌的妻子薛梓萱也走到丈夫身邊。兩個女子見到對方都溫柔一笑,點頭示禮。而在衛香生和令狐雪身後,緩緩走出了面帶微笑的江至如與支博彬。從今以後,他們這一夥人都會共同生活在一起。曾經的他們有許多美好與齟齬,如今只共付一笑,良朋摯友,從此一生相依相伴。眾人這便坐上馬車,緩緩駛離,漸漸地消失在廣闊天空的地平線中。屈辱與卑微,流亡與得志,都已成過去。塵世顛簸,他們終於遠離了繁雜的喧囂,從此逍遙一生。以清朝寫伶人的章回小說《品花寶鑑》中大團圓結局的一句話作結尾:內有韻妻,外有俊友,名成身立,清貴高華,好不有興。史載:史載:呂嗣行在位三十年,勵精圖治,英明有為,死後諡曰世宗。於帝崩時,以皇弟呂嗣榮為攝政王匡扶幼主呂木思。七年後,呂嗣榮死,新帝已長,廢呂嗣榮為庶人,以梟首戮屍之刑處之。而偽帝朝風光顯赫的伶人三特使,則從偽帝死後,世間再也沒有了訊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