霍起是個好苗子,這些年來盡心盡力,把這副擔子挑的很穩,很牢固。只是寇天明的心裡,仍舊有一些隱秘的擔心。在高位上呆久了,誰都不想下來,這是人之常情。寇天明生怕霍起容不下寇秋,等青年起身去洗手間了,他才開了口。“霍老弟啊”他話說得很慢,卻極穩,把霍起捧在了一個與自己平輩的位置。“你侄子他不懂事,公司的事情也不瞭解。裡頭的工作,還是你做主。我那一部分股份,百分之五十的都給你,剩下的給你侄子,也算是我這些年對他的補償,你看,怎麼樣?”寇天明的心裡其實沒有底。這麼多年過去,公司裡的人像是割麥子似的走了一茬又一茬,老人去了不少,新人來了不少。他如今真的回去公司,定然比不上霍起在裡頭的號召力。如若霍起真不同意把股份分給寇秋,他也毫無辦法。即使強行給了,之後寇秋定然也要受點氣。寇天明盤算著,眉頭不由得蹙了起來。他說完這話,就直直地望向了男人,等待著他的答案。出乎意料的是,霍起甚至連神色也沒變,徑直便道:“好。”原本還想著說服他的寇天明一愣。“你?”“我說好,”男人淡淡道,手指不緊不慢摩挲著自己的袖釦,漆黑的眼睫垂下來,看不清裡頭的神色,“秋秋他在外面受了苦,理應多給點補償。”寇天明大喜。“好啊,好啊”他連說了兩句,含著欣慰,“那你侄子這些天,就多虧你照顧了。麻煩你了,霍老弟。”男人的薄唇抿緊了,喉頭慢慢動了動。許久之後,房間裡才響起他的回答。“——好。”寇天明又為難,”我之前的地方都多少年沒修繕了。“霍起的手指慢慢捏緊,聲音卻仍舊平直。“——他和我住。”寇天明對他很放心,立刻點頭,“那我就安心了。”他對剛剛走出洗手間的寇秋說:“秋秋,待會兒就跟著你霍叔去吧。在他那裡先住幾天,等爸爸出院了,就接你回去。”寇秋:“”啊?“你一個人孤身在外,”寇天明蹙眉,望著自己好不容易又找回來的寶貝兒子,“我怎麼能放心?”他家小白菜這麼鮮鮮嫩嫩,放在外頭,萬一就被哪頭不懷好意的野豬給拱了呢?必須得整個兒移回到菜圃裡。“”寇秋就這麼被自己的親生父親交給了霍起。他原本並不想麻煩男人,可寇天明顯然是覺得虧欠了他,無論如何也不肯讓他回去再住那小房間。尤其是聽說房子總共只有六十平米大小時,寇天明的表情頓時變了,看向他的眼神立刻更心疼。“六十平”他有一句話沒說完,咱家的游泳池都不止這個面積。寇天明堅定了心底的想法。“跟你霍叔回去,必須跟你霍叔回去。”怎麼能在那種陰仄狹小的地方受委屈?寇秋啞口無言。事實上,六十平對他一個人來說,已經足夠住了。又不是養長頸鹿!然而霍起和寇天明都是如此想,他為了寬慰老人,也不得不上了車,被帶去了霍起如今的住處。那住處靠著海。落地窗開啟了,海風把純色的窗簾都吹得掀飛起來,站在窗邊,朝外望,就像是把一片海和天圈養進了自己家似的。寇秋跟著進了房,小聲地說:“打擾了。”男人蹲下身,給他拿了雙拖鞋,同時淡淡道:“這裡只有我一個人。”寇秋的眼睛明顯瞪大了。他禮貌地沒有問,男人卻已經看出了他的心思,唇角含了點笑意。“我已經快四十了。”霍起把自己的鞋換了,帶了些調侃和自嘲,“很老吧?”“不會,”寇秋認真地搖頭,“四十歲,正是特別好的年紀。”不會因為年輕而衝動、目光短淺,也不會因為年老而看透世事、喪失熱情,四十歲的男人有自己獨有的成熟魅力。往沙發上一坐,舉手投足都是在社會里浸淫了多年所培養出的老練果斷。尤其是霍起。年紀對於部分人是殺器,對於另一部分人卻是助力。霍起無疑是屬於助力的那一部分。他穿了薄薄的深色羊毛衫,眉眼嚴肅平直,修剪的平整乾淨的手搭在深色沙發上,有些不近人情的冷漠味道。寇秋換了鞋,說:“霍先生——”霍起糾正了他的叫法。“喊叔。”寇秋的臉上泛紅,依言改了稱呼。“霍叔。”他叫出這兩個字,周身都有些不自在。在經過上個世界後,叔這個字似乎也被染上了別的味道,每每從嘴裡吐出來,腿都禁不住下意識地一軟,酥麻的像是通了電。寇秋踩著小拖鞋,強行掐滅了心頭的小火苗,說:“霍叔,我住哪間?”男人帶他過去。房間很大,景色正好,能看見外頭碧透的海。寇秋趴在陽臺的欄杆上吹著海風,風把他的鬢髮吹得呼啦啦向後拂去,他小聲地感嘆了聲,“啊”霍起注視著他,神色柔軟。“喜歡?”“嗯,”寇秋小心翼翼地站直身,不讓自己撞上欄杆,“是我小時候的夢想呢。再在底下蓋一個鞦韆架,白色的、上頭有頂棚的那種,是我每次畫畫都必須畫的東西。”他像是察覺到自己說的太多了,不好意思地笑了笑,抿出唇邊的兩個小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