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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82頁

他心中怒火攀升,眸色卻盡是一片冷意,手術室的門倏然開啟,只見醫生從裡頭度步出來,神色疲倦且沉重地說:“我們盡力了。”人死如燈滅,無論是轟轟烈烈還是悄無聲息,到最後一刻,從活人嘴裡吐出的,無非是那麼幾句蒼白簡意的話。短短五個字,囊括了一條生命的結局。年安耳朵嗡鳴一陣,醫生何時走的都沒注意,一股不真實的感覺油然而生,從腳底蔓延而上,順著脊椎攀爬至大腦,摳住中樞神經,將他整個人釘在原地,一動不動。片刻,不知過了多久,耳邊驚雷炸開一聲尖銳的嚎啕,震地他渾身一顫,終於從那九霄雲外的虛空中,拽回了現實。年父大抵來說,應該算是被氣死的。被年太太。自從半年前年安從年父手裡搶奪到年氏的掌控權後,他脾性便愈發古怪,尤其在日復一日的蹉跎裡,慢慢意識到自己的確失去年氏後,更是日日鬱鬱寡歡。他先前本身就有疾病在身,心中帶結噎了半年,喜怒哀樂捉摸不定,年太太又因為年函鋃鐺入獄的事天天以淚洗面,導致整個年家幾乎天天都陷在無盡的爭吵之中。這樣的日子度日如年的持續了半年之久,終於在和年太太的又一場爭吵中,徹底激發,最終一口氣沒提上來,直接哽倒在地。年父被推出來後,年太太整個人幾乎是爬到對方病床邊,顫抖著手掀開了白布,露出那張看起來什麼都沒變化的面孔,年安站在旁邊,靜靜凝視,他彷彿成了一幢無心無感的冷漠雕塑,眸色平靜如水,無法從他臉上窺得半點悲傷之色。哪怕眼前這個失去呼吸的人是他的親生父親。恍惚間,年安忽然記起自己也是在鬼門關裡走過一遭的人,可惜他當初是墜崖而亡,不像年父這邊走的完整,恐怕身體是血肉模糊吧。按照規矩,是不能停留太久的,因此哪怕年太太再哭的再撕心裂肺,護士依然重新將年父了無生氣的臉重新蓋上,留下些許褶皺,也沒來得及掖平,便匆匆推走。年安自始至終都只是站在旁邊,無動於衷,若這時有人仔細看,會發現他雙目並無焦距,整個人都是遊離的。直到耳邊的哭聲漸漸消去,年安才慢慢緩過神,他垂眼看向癱坐在地的年太太,忽然沒了說話的力氣,抬步離開了手術室,走進樓道,開啟窗戶,任由冷風灌入,他動作有條不紊地點起一根菸,咬在嘴邊,重重抽了一口。手機倏地響起,年安緩了好片刻,才從口袋裡掏出手機,結果一個不穩,直接啪嗒一聲摔落在地,俯身去撿的時候,才終於發現,自己的手居然在發抖。他嚥了咽口水,接起,對面響起宓時晏急切的聲音:“你在哪兒?”年安張了張嘴,良久,清冷嘶啞的聲音裡,帶有明顯的顫抖:“醫院。”宓時晏剛下飛機,又一路風塵僕僕地趕到醫院,心急如焚一通亂找後,終於在一處樓道里發現了年安,而他身邊的垃圾桶上方的菸灰缸,已經多添了好幾根抽完的菸嘴,整個樓道里繚繞著二手菸,他張嘴想斥責,可見年安此時的模樣,愣是半個字都吐不出。“我昨晚下飛機直接回家,太累所以就睡了,手機靜音沒接到你電話。”年安語氣平緩,聽不出半點波動,如同平常在說一件無關緊要的日常,他靠在牆上,沒帶眼鏡,黑髮垂在兩側,透出一股清冷的美,“這麼著急就過來,你是那邊沒事幹了嗎?”宓時晏走近他,伸手在他額髮處捋了下,小心翼翼道:“你怎麼了?”年安默了片刻,咬著煙狠狠抽了一口,才順著煙霧,語氣平靜地吐出四個字:“我爸死了。”宓時晏瞳孔驟然縮了下,也不知是年安說的太過平靜的緣故,導致他只是震了這麼一瞬,便很快回過神,張了張嘴,卻發現自己什麼都說不出。從小到大,只有別人討好他,從來沒對誰說過安慰的話,眼下書到用時方恨少,搜腸刮肚,也想不出半個字能用來安慰年安的。雖然年安這副模樣,看著好像無需人安慰。年安正欲說他沒事,還未來得及開口,就被擁進一個溫暖乾燥的懷抱,手裡還沒來得及彈掉的菸灰直接掉落在宓時晏的衣服上,灰色的菸灰立刻在黑色的呢子大衣上鋪開,分外明顯。“對不起。”宓時晏突然啞聲道。年安失笑:“與你無關,你說什麼對不起?”對不起什麼呢?當然是對不起沒有早點來,沒有早點陪在對方身邊。“現在沒有別人,”宓時晏摟進年安,恨不得把他揉進自己身體裡,才好用自己身體的溫度暖和對方,“只有我在。”短短八個字,像一把鋒銳的匕首,宓時晏準確無誤的尋到弱點,不作猶豫,乾脆利落地捅進年安心底最深處,刀面刮破最後那條繃緊極致的弦,剎那間,所有的平靜與若無其事,一潰千里,真實感伴隨著滔天的難過撲面而來,砸的年安心頭一怔,整個人都萎了。年安低著頭,一動不動地靠在宓時晏身上,不知過了多久,他才顫著聲音,似是在問宓時晏,更是在問自己:“我錯了嗎?”如同年太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