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的業績蒸蒸日上。姜錦年還在努力適應他的風格。夏知秋對她十分和善。午餐時間,他經常找人談話,或批評,或表揚,多方位施加壓力,但他從不刁難姜錦年。每逢開會,姜錦年闡述觀點,夏知秋也是鼓勵為主,糾正為輔。於是,辦公室裡有了花邊新聞。某位同事私下說:“夏知秋和姜錦年……妙不可言。”高東山反駁道:“小姜跟她男朋友感情很好。”同事卻說:“羅經理走得那麼突然,你就沒一點想法?”問完,嘆一口氣:“虧你和姜錦年交情最深。”高東山默默無言。夏知秋升任之後,空出一個助理的名額。但他徹底忽視高東山,提拔了另一位研究員,雖然他的上級領導挺重視高東山——歸功於那份《電子支付餘額合作企劃書》,公司成功拿到了電商合作的合同,規模擴大,排名升漲,榮譽和嘉獎卻不在高東山身上。高東山方才明白:人外有人,官外有官。他想在公司混得好,就得習慣“叢林法則”。他再一次念起羅菡。羅菡離職了,離得不光彩。在職期間,她重點栽培過兩位助理:一個是夏知秋,另一個就是姜錦年……有沒有可能,高東山猜測,只是一點兒可能——他喉嚨哽住,不敢往下想。他再度疏遠了姜錦年。姜錦年壓根沒注意。這兩週以來,她思路雜亂,工作困頓。夏知秋敏銳地察覺到了,問她:“姜助理,你生活上有不順心的事嗎?”姜錦年雙手背後,站在他的辦公室內。窗邊擺了一個金羅漢——那是羅菡的東西,沒收走,沒扔掉,只是被夏知秋從桌面挪到了窗邊。陽光照耀下,分外燦爛耀眼。姜錦年回神,應道:“沒,謝謝關心。”夏知秋笑:“我倆需不需要這麼客氣?”他一身黑色西裝,帥氣挺拔,左手支在辦公桌上,略略擋住了視線。他正在思考換手率的問題,姜錦年就忽然開口:“我跟你,還是可以有話直說?”夏知秋點頭道:“你說。”姜錦年淡忘了傅承林的囑託。傅承林曾經教育她:你別站隊,更不能幫人背書。姜錦年卻把一切顧忌拋之腦後。她像是要為誰爭一口氣,必須打破砂鍋問到底:“上個月,你和羅菡在辦公室吵架,我也在場。你提到譚天啟的老鼠倉,羅菡不讓你追查,你氣得不輕……你是不是猜到了當年的真相?”夏知秋雙腿伸長,左右兩手搭合,五指相抵。他半笑不笑地盯著她:“你不用繞彎。心裡怎麼想,你就怎麼講。”姜錦年被他誘導,直說:“譚天啟沒接觸過老鼠倉,或者,他是幫羅菡隱瞞了老鼠倉。假使他手腳骯髒,背景不乾淨,公司為什麼要賣力捧他?領導們一個比一個精明,沒人是傻子。”夏知秋眼睛一眯:“你錯了。”他下頜微繃:“你還是膽小,你不敢質問我,羅菡是不是被我這個叛徒舉報了。”“所以呢,是你嗎?”她傾身靠近,眼底落入燈光,忽閃而明亮。夏知秋抬高手背,作勢輕咬一段骨節。他的聲音含糊不清:“我講句真心話,如果我知道羅菡介入了老鼠倉,我絕不會在她面前提這三個字。她出了事,我失望且難受。大家都是一起拼搏上來的同事。今年中旬,基金排名最低時,誰的心裡能好受……”姜錦年冷笑道:“你在跟我打官腔?”夏知秋看穿了她的心思:“你並不信任我,不想聽解釋。”姜錦年左手按住一份報表:“你已經是最大贏家了。”她盤點他的收穫:“張霄宇是老牌經理,經過幾次牛市熊市,資歷高,業績穩,經驗又充足。他是公司的寶藏,很久沒有帶過新人了。你一上任,張霄宇就來輔導你,哪怕譚天啟都沒這個榮幸。”她說出了實情。她還咄咄逼人。夏知秋閉一閉眼:“你跟我吵什麼,大把事情沒解決,咱倆先內訌了。羅菡以前是真慣著你,讓你一心撲在研究上,兩耳不聞窗外事。”姜錦年沒聽懂他的意思。夏知秋趕客道:“行了,你先出去吧,我還要有事忙。”姜錦年只能離開。哎,好煩。她心嘆。組裡新收了一位職員,出身於某一家券商的行業研究部。這人腦子靈光,上手極快,寫出的報告富有質量,操作性強,於是他跟夏知秋一拍即合。姜錦年旁觀他們,就像看到了兩年前的……自己和羅菡。她不再是基金經理的重點關注物件。年度考評表上,夏知秋給了姜錦年一個寡淡的平均分。他們的績效直接與基金經理的評價掛鉤,比較主觀——姜錦年從前不覺得。直到羅菡走後,她才知道羅菡曾給她多少特殊關照。雖然老鼠倉可恥……她沒來得及感謝她。打從入冬以來,天氣越來越冷,行道樹褪去了葉子,徒留一片光禿禿的枝杈。既然換季了,那就該買衣服。姜錦年約了幾位朋友逛街。其中一個朋友在某一家期貨公司工作,順手帶來了杜蘭薇。今天的杜蘭薇穿一身灰色毛衣,水墨藍長裙,身量高挑出眾,言笑晏晏,極有親和力。姑娘們都對她抱有十分好感。而杜蘭薇穿過萬花叢,只挽住姜錦年的手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