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常周強忍不適,揭開牽扯不清的兩床薄被,終於在床中心找到了那份檔案。他將資料夾抱在手中,目光觸及那幾條飄落在地的內褲,正紅著臉彎腰去撿,卻發現一張一同掀落下來的三寸大小的照片。他上前拾起,董升升在電話裡詢問:“找到了嗎?”常周條件反射地應了聲“找到了”,心卻像是被那快速成像的昏黃相紙剜去了一角——照片上,一箇中國男人躬著身,只看見半個側臉,而俞揚正疏懶地躺在一條沙發上,仰面接受他的親吻。他直起身,不妨胃裡一陣抽搐,胃酸像是壓抑不住地返流上來,他無暇再去看照片,丟下手裡的東西,疾步跑進了衛生間。賀吟川聞聲而至時,他還一手撐著牆壁,俯在馬桶邊劇烈地嘔吐。賀吟川見他疼得冷汗涔涔,急得只知道要聯絡小舅舅。常周靠著牆壁縮作一團,鎮定道:“幫我叫救護車,應該是過敏了。把臥室地上的檔案交給小徐,告訴他等人來取。”緊接著,他昏昏沉沉地將頭抵進了牆角。他最後一瞬的失望是,他的理智並非是被痛楚吞噬的,而是淹沒在了一片無由的、不該有的嫉妒和獨佔欲中,真道是“天晴不肯走,只待雨淋頭”,為時晚矣。俞先生方離開某私人莊園回到尼斯,便從何助理處聽說常先生又進了一回醫院。董助理接到老闆的詢問,忙解釋說人已經沒有大礙了,唯有賀吟川不肯輕易饒過,搶過電話煽風點火說過敏的原因是廚師在晚餐的燴三菌里加了蝦醬,那晚常先生疼得幾乎休克,救護車一來就給了腎上腺素。董升升還欲為唐廚師辯護幾句,那頭俞先生直接道:“把廚師辭了。”賀吟川心中尤有不平,又埋怨老宅位置太偏僻,救護車過來等的他心急如焚。俞揚一時語塞,以為小外甥大約是發覺自己強行留人的私念了,全然忘了探尋他維護常周的立場。時隔一月多未見,俞揚近鄉情怯,不肯先聯絡常周,偏偏要逞口舌之能,對何助理狡辯說什麼“思念好比醋,好比酒,藏之愈久而愈美”,何助理只好收回同情。等回了紐約,仍未收到常周的音訊,俞揚向何其青再三確認他已經知道會議結束了,不可置通道:“你說,他怎麼能做到這麼不在意我?難不成真是我一廂情願?”思念到底不是醋、酒,不能愈釀愈濃;恐怕思念只是一場大霧,予人遠遠觀瞻、按捺的機會,卻是遲早要散的。及到回國前一日,俞揚再按捺不住,打了常周的電話。俞揚惴惴不安,那頭輕輕道了聲“稍等”,掩著聽筒往外走,緊接著房門關上。俞揚斟酌道:“你在酒店?”常周怔了怔,立即明白是關門提示音洩露了機密,他不惜打斷房內的商討出來,又毫無防備地將自己的行蹤暴露出去,他懷疑地輕笑,卻來不及自我審視,雀躍道:“是啊,過來見個朋友。論壇結束了?我問董助理你什麼時候回國,他不告訴我。”他不屑偽飾的期待倒將俞揚反襯得矜持又做作,俞揚在心底懺悔,溫柔道:“怎麼不直接問我?”常周也顧不得他語帶繾綣,笑道:“你離開之後,我上網搜尋了你的資訊。新聞上說,你這樣的人,薪資都是按小時、分鐘算的,你說,我如何敢聯絡你?”“你讓我說什麼好?我就存在於你的身邊,你卻總是選擇從充滿偏見的朋友口中和子虛烏有的新聞裡瞭解我。”常周遲疑道:“你生氣了?”俞揚才發覺自己過於疲憊的語氣,振聲道:“怎麼能?我從不生你氣,別胡思亂想。身體好些了嗎?”“好了。這也不是飛機晚上八點降落在本市“雲渡”機場,天落著稀疏的冷雨,蕭蕭的風初見透骨端倪。上了車,何助理睏乏地將自己堆疊在副駕駛座上,不省人事;俞先生倒不見疲憊,快速地翻閱著檔案。他那頭迷人的棕色鬈髮比離開時又短一截,柔軟又奕奕,強行搶奪著旁人的視線。董升升為應對他時不時的發問,只好將目光落在他肩頭,數著上面零星的雨點以振作精神。手機不斷提示著資訊,董助理心有慼慼,並不去看,直到俞揚忍不住道:“升升,你手機響了。”俞揚見他刻意避著自己動作,斜斜覷了一眼,嫌棄道:“有話就說,不必旁敲側擊。”何其青睜開半隻眼睛,取笑道:“老闆,他在表演‘我很顧慮’呢,你就不能讓他再演一會嗎?”董升升專心致志應付俞先生,“老闆,我有個問題,你不要生氣噢。”俞揚道:“每次你展現自己的猶豫時,我都十分想辭退你。”“那我就問啦。”董升升正襟危坐,“如果我說常先生接近你是別有所圖,你會相信嗎?”一時車廂緘默無聲,何助理立著耳朵假寐,小徐司機將視線牢牢黏在前方以消弭自己的存在,俞揚面無表情,將手中的檔案又翻一頁。董升升不滿又不甚自篤,委屈道:“我這麼說不是無事生非,我已經懷疑很久了!你們知道常先生最近總是在夜間進出‘奧傑吉爾(ogygia)酒店’嗎?他是去——”俞揚聞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