縝密的。俞揚伸長手臂摟他的肩,誘導般問:“那為什麼不開心?”經他一說,常周也覺得這情緒像是脫離了邏輯的鏈條,無端生髮出來一般,像麥地裡淋了一場夏日的雨,悄悄長出了谷莠,偷去養料,分人心神。他迷惘地望著他。播下野草籽的人此時不打算服罪,反欲潛逃,“謝謝你信任我。你比我聰明,我也給予你信任,你一定能自己想通這個問題。”他偽善地說,又起身去取行李,“我走了。我不會有危險,但事情不是一時可以處理完的。我每天都會聯絡你,不必擔心,知道嗎?”常周像被牽引般地走過去,和他靜靜相擁片刻,方冷靜道:“要是下個月事情還沒解決,我就去找你。”他伸手撫了撫他的臉,惹得俞揚窘迫不已,遂開朗地笑道,“我幫不上忙,但至少不能讓你一個人過年。”俞揚吻住他的嘴唇,以掩飾丟失主動的無顏,溫聲寬慰道:“倒也不會那樣久。況且,我剛才答應了叔父,要帶你回會稽老家過年 。”常周咋舌不下,“你——怎麼總是這樣急?”“想讓我生命中重要的人都知道你。”他這張嘴慣於用過甚的言辭、連篇的謊話來調劑了無趣味的汙濁世界,訴起衷情來卻又這樣的動人、真摯。常周的心顫動著,埋怨般說:“他們再懷疑你是美國人,讓我去為你作證,你哪裡像美國人?我看你分明是典型的法國人。”南境春華微露時遊人最不該北上,江南芳草才嶄露頭角,還未臻悽迷;苔花僅如米小,在紅粉尚無訊息時亦自有芳菲。此時向北面去,卻只是一寸比一寸的肅穆,彷彿才見到的希望,又泯滅了,春天其實還很遙遠。這種錯覺叫俞揚難抬起精神。董升升愈發為老闆恨起這些人的跋扈,明面上是安全調查,私底下不過是些蛇鼠一窩的把戲。蛇吞不進大象,卻總巴望著扯下皮肉來。他本就全心護著俞揚,這樣想著,就益加勖勉,為他四處打通,連俞揚都發覺他工作的熱情遠超過了本分,只是現下不是持疑的時候,便當作恩情記在心裡。兩星期後,某國內投資機構出面斡旋。俞先生的團隊何其精明,當即判斷這是一場以斡旋為名的談判,名為調停人,實際八九不離十就是幕後推手。果然,雙方接洽不久,那頭就出具了一份垂虹資本人工智慧重啟動專案的“內部研究報告”,提示該專案與中國某大學合作的漢語取樣部分是存在某些“政策風險”的。言下之意,是勸俞先生棄卒保車。董升升大罵他們“弄戮由心,賞爵在口”,走出會議室,俞揚讚賞他罵人水平大有提升,“罵人不以粗鄙為上,言辭間讓人知道是罵他,卻又聽不太懂,令他不由懷疑自己文化水平過低,這便是罵人的最高境界。”再配合董助理濃重的臺灣腔,更罵出“鏡花水月”的朦朧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