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照耀於他嗎?”常周垂著頭,“人人相濡以沫,我就像一條不會吐泡泡的魚。”俞揚瞬時感到心裡化成了千片萬片。正吞聲自責,盲人先生忽然釋懷道:“唉,那就相忘於江湖吧!”起身走出那條長長的陰影,陽光在他明亮的眼睛裡躍動,“只是我近期實在太忙,恐怕還要再叨擾幾天,等過了這段時間,我會立即找房子的。”俞揚不急著介面,只似有若無地微笑,見常周露出不解的神情,拍了拍褲管道:“隨你方便就好。”在俞先生那裡,“我很忙”向來是充當避而不見的託詞用的,與俞先生那位被steven戲稱作“r oni-unpresent(到處皆不存在先生)”的第四位助理相配合,專用來應付汪湖溪此等人。而在常先生這裡,“我很忙”就實打實意味著腳不沾地、寢食壓縮了,晨起舅甥倆見不到人,晚上匆匆打過照面,人又一頭扎進了書房。俞揚對小外甥戲謔道:“這就是為什麼說工作太忙碌的男人要不得,看見沒有——同一屋簷下,動如參與商。”忍耐幾天,料想時機醞釀成熟,一日早晨,俞揚打好腹稿,預備上樓提議開車送他去研究所,想了許多冠冕堂皇的理由,心底打好了周郎妙計,面上一派坦誠,不見城府,擎手欲敲門,門倏地被拉開,兩雙眼睛都是一愣,常先生手裡捏一條內褲,俞揚目光移下去,真是一看深淺顏色便知昨夜春風……俞揚抿嘴笑,常週迴過神來,越過他向盥洗室走,尷尬褪去,老神在在地侃道:“有什麼可笑的?我跟你說,夢|遺是基礎科學研究者的職業病,因為他們根本沒有時間自|慰。”俞揚靠在門框上提議:“那今天要不要搭我的便車,以為你的‘煉器’大業爭取點時間?”——為什麼是“便車”?到底還是害怕唐突了人。入夜,常周正在書房忙碌,俞揚走進來,悠閒地踱到書案前,陳紙、研墨,潤筆、臨帖,難得做起了不為書香門第丟臉的雅事,果然,把人吸引了過來,俞揚並不抬頭,仍舊專注筆下,心裡厚臉皮地自贊:“道勁非怒,遲留非滯,真是恰到好處!”等人靜靜地抱臂觀摩了一會兒,方道:“有興趣?”常周有些赧然地搖頭,“我對這個一竅不通,只是覺得好玩。”“好玩不如一試?”俞揚遞筆,常周怯地擺手後退,卻被拉住,“怕什麼?傳聞張旭觀舞劍遂得翰墨意,書法與萬事無不相通,說不定……你能將弦理論化而入墨,開宗立派、列品入流呢。”嘴裡胡謅著,手上拉來了人並肩站在書案前。“你真是……”常周被迫握了那支狼毫大楷,“巧舌如簧”四字未說出口,右手扶左手,五指被包在燙人的手心裡,指節交如錯縱的蓮藕;兩隻有力的臂腕相貼,理智亂如膠著的塘泥;俞先生問:“左手行嗎?”氣息沁如颭水的荷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