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挑剔如霄衡,竟出乎意料地沒有嫌棄,伸手便接了過來,極自然地挑了幾塊賣相較好的雞肉撕了下來,遞到她手裡,淡淡道:“吃罷。”便把手裡烤焦了的雞肉盡數吃了下去,面不改色,眉不稍皺。聯想到之前和霄衡在飯館裡吃飯時的情景,他這一舉動令林悉感動地望著他半天,就差沒有熱淚盈眶。彈指間三日已過,洞內蟲獸被兩人捕殺殆盡,林悉見洞內食物越來越少,心內愁悶,回首時卻見霄衡正凝視著自己,唇角微彎,不禁沒好氣道:“喂,你笑什麼?”霄衡輕嘆道:“三日於我,已如千年。”林悉尚未聽清,向他走近了幾步,說道:“霄衡,你說什麼?”他微微一怔,搖頭道:“沒什麼。”林悉嗔道:“咱們都快餓死在這兒啦,你還有心情說些我聽不懂的話!你這……你這笨蛋!”霄衡不去理會她惱怒之狀,凝神細聽,突然縱身躍起,向半空中急速掠去,疾似雷暴閃電,林悉只一愣之間,他已飄然回掠,指尖上火光閃爍,只見他手中抓了兩隻嘰喳亂叫的鳥兒,淡淡道:“咱們這一頓吃鳥肉。”林悉歡呼著撲了過去,拉著他衣袖喜盈盈道:“好哥哥,你武功這麼高!”即便揮手便能殺人,但霄衡一向覺得自己修養相當之好,泰山崩於前也未必能令他動一動聲色,此刻他居然臉色有些發青,嘴角也不由自主抽搐了幾下,當真是前所未有。多年後的林悉回憶起來也覺得自己真不是一般二般的了不起,並且一如既往地得意。她記得霄衡沉著臉,正色說道:“休得胡亂稱呼!什麼好……好哥哥?我多日來慣著你,你便敢這麼以下犯上麼?”林悉只覺他微微發怒的神情說不出的生動可愛,加上這三日的患難與共,一時忘了眼前落落如玉樹的男子是個殺人從不眨眼的魔頭,反而笑嘻嘻地說:“我偏要叫你好哥哥,好哥哥!”霄衡一愕,臉色陣青陣白,拂袖慍道:“胡言亂語!”每當他說胡言亂語之時,林悉總覺得他分外可愛,聞言笑嘻嘻地安撫道:“好啦,好啦,我不這麼叫便是,你大人有大量,別生氣喲。”她精於馭獸之術,對“順毛”一道頗有心得,三兩句軟語說下來,他雖心裡羞惱,一時卻沒了法子,只得悶悶地哼了一聲。她想了想,向他湊了過來,扯住他衣袖聞了聞,又順勢湊近他脖頸處,深深吸了口氣。他身子驀地一僵,如臨大敵:“你……你幹什麼?”林悉嗅到他身上一縷若有若無的冷香,心中更無懷疑,脫口道:“八歲那年,救我的人是你!”他唇邊似笑非笑:“真笨。”她拍了拍腦袋,恍然道:“小時候我不小心摔下了太華山,有個小哥哥救了我,那時天色很黑,我看不見他的臉,只是在他抱住我的時候,我聞到了他身上的香氣,那味道幽幽淡淡的,我一輩子也忘不了。但相識以來,你始終冷若冰霜,我不敢靠近你,所以一直沒認出來。這次你又在伏羲崖上抱著我,我才想起來,原來我的好師叔,就是幼時救我的小哥哥。”他微感侷促:“我……我也是受師兄臨終之託,他求我照顧他的女兒,就來太華山看一看,哪想到順手救了你。”她笑吟吟地挽住他的手臂,柔聲道:“霄衡,原來你救了我兩次性命,我想問你一個問題,可以嗎?”少女嬌音嚦嚦,繚繞在耳,他心中怦然,微微一頓,“嗯”了一聲。她便道:“你身上這香氣像梅花一般,十分好聞,你平時用什麼沐浴啊?”沒有一把掐死她,霄衡覺得,自己這個師叔,實在是十分地愛護晚輩。這日傍晚,林悉和他吃完洞內最後一隻鳥兒,終於忍不住嘆道:“霄衡,咱們再也沒有吃的啦。你……你當真沒法子救咱們出去麼?”霄衡搖了搖頭,輕聲嘆息道:“倘若我有法子,難道竟會不肯救你出去麼?”在他說這句話之前,林悉雖然洩氣,但心中總隱隱覺得,以霄衡的本事,必定能設法救自己出去,忽聽他竟如此說,心裡不禁一陣絕望,過了半晌,悽然道:“原來咱們註定要死在這裡。”霄衡指尖上火苗搖曳起舞,藉著微弱火光找了一塊平整的石頭,伸袖拂了拂上面的灰塵,不緊不慢地坐了下來,聞言淡淡道:“花開花落,有生有死,再也尋常不過,即便現在不死,百年之後,也終歸塵土,你又何必這般著急?”說到這兒,他冰冷雅緻的聲音驀轉柔和,嘴角邊也含了一絲若有如無的微笑:“阿悉,如果是上天註定要咱們一塊兒死在這兒,那麼……那麼也沒什麼。”林悉怔怔立在巨石之畔,神色恍惚,淚水在眼眶裡轉了數次,終於奪眶而出,哽咽道:“只是……只是不知道我師尊和師兄現在何處,他們一定急死啦。”當時在伏羲崖畔,她親耳聽見楊篁吐露心聲,原來師兄竟也對自己有愛悅之心,甚至願意與她一同跳下萬丈高崖。師兄對自己深情如斯,她只覺滿心都是喜悅之情,難以抑制,恨不能立刻脫出此刻險境去找楊篁,但眼前巨石橫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