誰知這幾天他風向突變,居然拒人於萬里之外,簡直高冷得讓她有些受不了,此刻聞言,深深吸了口氣,她才勉強保持住笑容:“師叔大人,當時可是你讓我隨便稱呼的,現在我叫順口啦,你又讓我改過來,你……你不要仗著你是師叔,就欺負人。”自和他們重逢以來,楊篁已聽林悉詳細說過與霄衡、趙伯雍的一段淵源,知道霄衡是她父親那一派的師叔。他在雲中城和霄衡一戰,彼此頗有惺惺之念,此刻聽到霄衡讓林悉叫自己“師叔”,師妹偏又倔強不從,生怕這兩人吵鬧起來,忙道:“師妹,你別鬧啦,衡兄本就是你師叔啊。”霄衡並不說話,負手凝眸,冷冷而視,雙眸璀璨如星子,若有劍氣恣肆。林悉給他嚇了一跳,結巴道:“哎,師……師叔,你別生氣,我叫你師叔就是了。”師叔低垂著長長的睫毛,凝視地面上未能沒過馬蹄的淺淺碧草,一言不發。林悉恨恨瞥了他一眼,在心底氣勢洶洶地想,她這位師叔莫不是撞邪了,自從到了姑蘇城,他就一路行止都不正常起來,只怕是在那勞什子九幽絕域陣裡,被那旱魃之靈打暈了神智。虧她知道他愛吃甜食卻死不承認,還買糖人給他吃,他卻這般給她臉色看。下次見到糖人攤子,她就給師尊、師兄、趙伯雍乃至小狴都買上好幾串糖人,偏偏不給他買,活活氣死他。她想到得意處,忍不住臉露微笑,忽聽師兄輕嘆了一聲,聲音涼如夜茶:“師妹,衡兄之意,我也想到了,他是說師弟妹們是落入了我哥……穆長恭手裡,此刻只怕並不在江離城,衡兄,我說得是麼?”後者悶悶地“嗯”了一聲,算作回答。林悉大奇,忙道:“為什麼?你不是說,親眼看到裝著他們的馬車被運入喬城主的府裡嗎?”楊篁輕輕嘆了口氣,低聲道:“那一日我在江離城的城主府遍尋師弟妹們卻不得,偷聽到喬雲橫與長老們的爭執,林悉聽他說葉月煙對他有些不妥的舉動,心裡酸酸的,勉強壓抑住不悅:“師兄,她怎麼對你了?虧我還覺得她雖然有些瘋瘋癲癲的,其實人還不錯,真沒想到,她……她居然敢欺負師兄你,我找她算賬去。”她一想到師兄可能像當日穆長恭假扮的楚歌一般,被葉月煙上下其手,佔盡便宜,氣憤憤地站起身來,就待去找那穿越女的麻煩。楊篁伸手拉住她,微笑道:“師妹,你彆著急,我怎會被欺負?只是不便對那位姑娘動武,一路甩不開她罷了。”林悉被他拉住手,掌心裡傳來溫暖安定的感覺,心子一陣狂跳,全身都是猛然一震,楊篁關切道:“怎麼了?身子不舒服麼?”拉低她身子,凝目打量。林悉只覺臉上極燙,自知壓倒桃花,生怕被他看到,忙轉過身背對著他,囁嚅道:“沒,沒什麼。”楊篁定定看著她紅透了的耳根,他不曾見過她這般羞怯的模樣,連雪白脖頸上也沁出一絲絲的殷紅,他看著她從四歲長到十七歲,亭亭如細雨濛濛裡獨自開放的蓮花,從很久之前,他就開始察覺到,她已長為亭亭玉立的少女。太華山古靈精怪的少女在這一刻頗有些大家閨秀的味道,她一向是跳脫飛揚的,沒想到靜穆的時候,真是個不可多得的美人。他想到這對比之強烈,眼底忍不住綻開濃烈飽滿的笑意,低聲道:“好,你說沒什麼,就沒什麼。”霄衡面沉如水,霍的站起,以他神通,原本行動無聲,但這麼一站起來,就像萬丈高崖上有狂風颳過,激得數丈之內的淺草盡皆俯倒。林悉正面朝向他,看到這景象,嚇了一跳,身後楊篁已皺眉出聲:“怎麼了?”霄衡一拂袖,冷冷地道:“你神通何等高強,為何卻感覺不到有不速之客前來?難道是心無旁騖,無暇感應麼?”楊篁一怔,耳廓微動,立刻聽到樹林之外有人快步而來,聽聲音直是急促異常,心想來者多半是敵非友,但放著他和師尊、霄衡在此,便有千軍萬馬,也絲毫不放在心上,何況聽腳步聲,來者只有四人,當下站起身來,叫道:“師尊!”不遠處閉目養神的蕭君圭緩緩睜開眼來,目中神光離合,懶洋洋地笑了一笑:“不知道是來尋仇的不是,許久未曾打架,老子一身筋骨都要廢了。”不過片刻功夫,那四人已衝入林中,遊目四周,見到霄衡,大喜叫道:“公子,你在這兒!”蕭君圭見這四人身穿黑衣,行動敏捷,目光之中精華內蘊,看來武功均是不弱,正自暗暗歡喜,心想今日發了利市,能好好打上一架。雖然只有四個人,但天下的武功高手本就不多,何況在他面前,稱得上是高手的更是鳳毛麟角。他此刻眼看這些人都算得上是高手,又似不懷好意,正欲上前好好切磋一下武功,卻見他們認得霄衡,心想原來卻是故交,不禁洩了口氣,沒精打采地繼續閉上眼睛,耳聽八方,作壁上觀。林悉推了推霄衡,笑道:“師叔,他們認得你,是你的朋友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