聲音清朗潤澤,雖含著一股冰冷之意,但便如風吹碎玉,水擊寒冰,說不出的悅耳動聽。別人也還罷了,楊篁卻不禁吃了一驚,他見那人數招之間,擊巫恆,敗承沅,傷流光,退溫軒,武功之高,生平除師尊之外,從未見過這般高手,是以適才那一劍全力以赴,看似平平無奇,實則已是竭盡生平所學,不料那人輕描淡寫地接下這一劍,竟似從容之極。一時之間,他心下悵然若失。直到此刻,眾人方才看清那人面目風姿。但見他一身白衣,神姿高徹,俊朗無匹,剎那之間,在場人人呆成神態各異的木雞。溫軒在心內哀嚎一聲:“他奶奶的,老子沒被他武功驚到,卻被他長相驚到了,真他奶奶的豈有此理?”其時方當春末夏初時節,紫苑庭院雖清幽,畢竟也頗有炎意,但那人立處,花木扶疏,冷清蕭索,彷彿剛下了一場雪。☆、楊篁不愧是太華首徒,養氣功夫遠勝在場諸人,只一怔之後,便即收劍而立,拱手微笑道:“不敢,閣下這等身手,才稱得上是絕頂高手。在下楊篁,草字碧虛,倘若我不曾猜錯,閣下便是……”他尚未說完,那人淡淡道:“吾名霄衡。”在場諸人呼吸頓止。紫苑庭佈局精雅,庭中有一小池,池岸邊怪石嶙峋,花木蔥蘢,池中小荷尖尖,有一隻蜻蜓悄然立在荷上。三兩天鵝在碧水清波中悠然遊蕩,閒閒梳理雪白的羽毛,水池畔有一座涼亭,閒種數本海棠,兩株芭蕉,亭中石桌上有對弈的棋盤,一局未終。萬物在這一刻似都靜謐下來,庭下一朵梨花正被輕薄的春風吹離枝頭,似乎也在半空中停頓了一瞬,方才悠悠飄落。天下之大,誰人不知霄衡?楊篁雖久居太華山,但常聽師尊提起江湖中人,對江湖掌故遠比諸位師弟妹熟悉,因昨日被林悉問起,便約略說了些關於霄衡的事蹟。師尊出了名的心高氣傲,說到江湖中人物常帶不屑神色,唯有提到霄衡此人時,掩不住雙眼冒光。數年前,江湖中人在天山頂上召開大會,推選下一屆的武林盟主,在場之人無不是武林耆宿、世家子弟,端地好一派威嚴氣象。眾人熱烈討論,你推選少林寺大德高僧智清大師,我保舉武當派涵養過人的靈虛道長,客套話正自滔滔不絕,突然來了個自稱名叫趙伯雍的紅袍少年,大模大樣地往中間一坐,大開玩笑:“你們這樣假惺惺地推來推去,再過三天也選不出武林盟主。”在場諸人無不是在江湖上頗有身份之人,焉容他存心胡鬧,出手將他擒下了,要尋他的晦氣。那趙伯雍臉上笑嘻嘻的,半點也不像會害怕的樣子:“我說各位老兄,你們還是對我客氣些的好,不然等會兒我師叔來了,若有得罪,還望休怪。”點蒼派的葉令隱怒道:“小子憊懶!管你師叔是誰,放著這許多江湖高手在此,還怕他翻了天去?”話音未落,遙遙地傳來一聲輕嘆:“師侄,你又胡鬧些什麼?”眾人循著聲音望去,一塊光滑的岩石上獨自立著一個少年人,山風拂衣,臉上微帶蕭疏之意。葉令隱縱聲喝道:“喂,你便是這小子的師叔麼?這小子得罪了這麼多高手,今日要吃不了兜著走啦!你缺少管教,也少不了有你的麻煩。”他正說著話,驀地頓住,睜圓了雙眼,驚恐地看見那人緩緩而來,足未沾地,竟是一路飄行而至。時過境遷,被一拂擊飛的葉令隱依然很後悔,事實證明,趙伯雍並未胡吹,那一日在場的高手都被他師叔輕描淡寫打得沒了火氣。那趙伯雍著實憊懶,給他救了,拱手道:“師叔,對不住,又給你惹麻煩啦,你若來得遲些,只好給師侄收屍了。”說罷,笑吟吟綴在他身後,兩人並肩向山下行去。智清大師唸了一聲佛號,說道:“施主請留步,以施主如此武功,大可做得武林盟主,不知施主可有興致?”那青年回首道:“武林盟主是做什麼的?”智清大師寶相莊嚴:“阿彌陀佛,身為武林盟主,自當在江湖中主持正義,排憂解難,仁義遍佈天下,從此登高一呼,應者雲集。”那青年微微一頓,在眾人或期盼或憤恨的目光中,從容道:“沒興致。”那日之前,江湖中無人知曉“霄衡”二字,但那日之後,它已名動天下。即使已經深深呼吸了幾次,林悉的聲音仍是難以成句:“你……你真是霄衡?”一日前她尚不知霄衡盛名,但自從楊篁給她約略解了疑之後,她對這位大神已有了個宏觀的瞭解,未見他之前尚覺得這人的形象近似於妖鬼夜叉,及至一照面,她只想師尊不是一向教誨,魚與熊掌不可得兼麼?美貌與神通也自當如此,怎地眼前這人卻能讓上蒼偏心到這種地步。天意不公,天意真是何其不公!霄衡眼風掃過她,林悉給他目光中的冰霜之意凍得一激靈,忍不住左移兩步,躲在師兄身側。楊篁知她害怕,輕輕拍了拍她的肩膀,柔聲道:“在我身邊,不妨。”霄衡微微一怔,不再理會,瞥了流光一眼,帶了些若有所思的神色,流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