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個七八歲的白袍小童獨立在雪谷之中,練罷一套劍法,向一旁的茅屋叫道:“師父,我什麼時候才能練到以氣馭劍,不需藉助兵器的地步?”好半晌,茅屋裡傳來一個懶洋洋頗富磁性的聲音:“照你這個聰明勁兒,最多十年,便能橫行江湖啦。”那小童皺了皺鼻頭:“什麼橫行江湖,像螃蟹似的,我不要。”林悉見他生得宛如玉琢雪雕一般,正覺有些熟稔,楊篁卻衣袖輕拂,漫如流雲往來,將那幻象一擊而滅。林悉本是笑意深深,瞧得正有趣,見狀心頭一掃茫然,化為明澈的本心:“師……師兄,這就是須彌幻境?”她見楊篁神色謹慎地點了點頭,想了想:“師兄,既然須彌幻境恁的難破,不如咱們回去叫了霄衡,讓他和你一起來。”楊篁欲言又止,緩緩道:“這是咱們太華山的家事,不需假手外人來解決。”說到這兒,展顏一笑:“難道我在你身旁,你還擔心不能護你周全麼?”但見她身子仍是輕顫,知她害怕,低聲道:“師妹,得罪了。”伸手握住她的素手,滔滔真氣源源不絕地傳入她體內,林悉周身溫暖,柔聲道:“多謝師兄。”楊篁唇邊微笑悠盪,忽的凝結。“阿篁,阿篁,你在哪兒?”稚嫩而有些焦急的聲音在花園裡迴盪著。一個青衣小童應聲從花壇旁抬起頭來,答道:“長兄,我在這。”紫衣少年快步奔來,向他半惱半喜地一笑,埋怨道:“找了你許久,怎麼卻在這兒?咦,你在讀什麼?”青衣小童溫順地將手中一卷書遞了過去:“李青蓮的集子,正讀到《春夜宴從弟桃花園序》。”那紫衣少年便眉頭大皺:“浮生若夢,為歡幾何?這樣的句子,讀它作甚?叫人喪氣。”說著眉飛色舞,挨著他坐下,道:“父親說,再過兩年,便要立咱們大秦城的世子。”青衣小童“唔”了一聲,似乎並不怎麼感興趣,紫衣少年卻是興致盎然:“我是長子,父親一定會立我當世子。”細長的眉毛一挑:“等我以後當了城主,阿篁,我一定待你更好。”青衣小童抿嘴笑道:“長兄已經待我極好啦。”紫衣少年卻搖了搖頭:“阿篁,在這世上,其他人都對我充滿機心,只有你,才是真心待我,我便也只對你一人好。”楊篁身子微微發顫,呆呆地凝視著那紫衣少年,心神怒湧如潮,一時痴了。便在這時,兩人身後傳來一聲輕笑,有人聲遙遙飄來:“阿悉,你怎地這麼頑皮,跑到須彌幻境裡來,害我好找。”林悉身子一震,轉頭望去,那人衣若寂雪,人似皎月,袖手立在花叢之中,見她望來,斂眉一笑,身邊百花頓時相形無色。“霄衡!”她大喜之下,拔足向他奔去。白衣人含笑攬住她的肩頭,若嗔若怨:“找你半日,卻在此處。”林悉笑吟吟地瞧著他,見他到來,心中大定:“師尊被穆長恭騙入須彌幻境,我和師兄來救他,你能來,真是太好啦!”他眉梢眼角,似笑非笑,隱隱透出一絲妖異之色,映得那冰雪姿容平增濃麗,莫名令人心悸:“是麼?”楊篁心中一凜,抬頭望去,天上紫微星緩緩移動,光華若鬥,泛著華美而詭異的光芒。他左手藏於袖中,略一推算,臉色頓變,原來兩人耽於之前的幻象,不知不覺已逆轉來到“滅”境。☆、楊篁心中猛震,疾馳上前,雙掌交錯,左手硬生生拉開林悉,將她推後一丈,右手碧光爆裂,幻出森森長劍,向那白衣人疾攻而至。白衣人一聲輕笑,身如浮萍漂浮,倏忽間退開數丈,對他的招數飄飄蕩蕩似擋不擋,含笑道:“楊公子,怎地這麼大的火氣?”林悉猝不及防,踉踉蹌蹌地站穩,見狀大驚,奔上前扯住他衣袖,叱道:“師兄,你做什麼?”楊篁被她緊緊拉住,不及追擊,只得沉聲道:“師妹,他……”林悉怒道:“楊篁!霄衡有傷在身,你若是傷了他,我……我再也不理你了。”楊篁聽她忽然直呼自己的名字,語氣裡驚怒交集,顯得對霄衡關懷極切,不禁呆了,回首顫巍巍道:“你……說什麼?”林悉見他一雙眼眸凝泉也似,眨也不眨地注視著自己,不由得臉上頓染飛霞,低聲道:“他……我心裡待他很好。”楊篁耳邊轟轟亂響,唇角苦笑漫延。眼前少女低首不語,雪白的後頸中幾縷青絲往來飛舞,同他記憶裡師妹的影子忽而重疊,忽而又分離開來。同在太華時,她那時年紀小,一味嬌憨頑皮,每日裡處處玩鬧,渾沒個正經消停。一日她險些燒了藏經閣,他本來想板起臉來好好訓斥她一番,但聽她清脆嬌嫩的聲音一聲聲地笑:“好師兄,我錯了嘛,你肯定不會生氣的,對不對?”他鬼使神差般點了點頭。他從來謙恭守禮,心裡縱是再洶湧,臉上也必含蓄如常。對這清麗爛漫的小師妹,他其實早已觸動情愫,卻從來不曾提及隻言片語。在太華山時,她常討好於他,這份欲語還休的少女情懷,他心中深知,只為這個緣故,本以為將來兩人總是要在一處的。何況師尊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