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這麼一轉身,從他身後悠悠盪盪地轉出個倩影來,剪水雙瞳裡流露出怨怪悲怒的意味來:“蕭郎,我在這黃泉上等了你好久,你卻始終不來。”那人嘆道:“當年你逝去時,曾對我說,要我好好活著,我便遵守對你的承諾。長安,若你要我來黃泉陪你,只需你一句話,縱是九幽煉獄,蕭某豈會皺一皺眉頭?”那倩影秀眉輕蹙:“我不信你這般言語。”那人怔怔凝望著她,大聲道:“你要怎樣才肯信?”那倩影咬著珊瑚也似的朱唇,驀地一笑:“我要你獻上你的心。”楊、林二人見這正是被困幻境的師尊,心中驚怒,眼見師尊伸手向胸前探去,不禁雙雙失色。師尊看似浪蕩不羈,但卻是個極痴情的性子,他對長安情深一往,數十年來不減分毫,此刻重見伊人曼妙身影,心潮激盪之下,比起師兄妹二人,更加容易陷入幻覺之中。穆長恭雖然涼薄,但對他人心情的把握,卻是遊刃有餘。他深知蕭君圭此種心情,設套一試,一個無敵於江湖的大宗師竟然深陷幻境,無力自拔。楊篁顧不得別的,疾奔上去,喝道:“師尊,清醒過來!”掌如繁花紛放,向著那倩影重重一擊,那影子微一波盪,瞬又恢復原狀,仍是對著蕭君圭巧笑嫣然,似嗔似樂,一派嫵媚可喜。楊篁吃了一驚,卻見蕭君圭轉過頭來,雙目寒如冷電:“你敢傷我的長安?”楊篁茫然不解,忖道:“莫非是到了‘道’境?相傳此境中幻象擊而復聚,極是難纏,這……這……”眼前蕭君圭卻不容他分神,“呼”的一掌拍來,掌未及身,已有驚神之勢。楊篁無奈,知道師尊一招一式,皆有千鈞之力,萬萬受不得他一掌之擊,只得舉掌相迎。一師一徒彼此拆招多年,知根知底,此刻蕭君圭為情所困,下手卻是更不容情,兩人出手均快,疾似閃電流雲,頃刻之間,千招堪堪待盡,勝負卻一時難決。那倩影只是含笑旁望,眉梢眼角,流瀉出歡悅而又哀慼的神色。林悉在旁急得連連頓足,但自知本事低微,無法上前拆解這對師徒。眼前兩人均是她極珍重之人,她眼睜睜地瞧著他們拳來足往,霎時冷汗直流,一顆心如墮冰窖。不提防一陣寒風拂面,沙塵頓起,眼前爭鬥正急的兩人頓失蹤跡,不知被捲到了何處。林悉驚怒惶急,叫道:“師兄!師尊!”聲音被狂沙一卷,瞬間消散。她又是害怕,又是後悔,蹲在地上,雙手抱頭,忍不住哭了出來。便在這時,有人輕拍她肩頭,柔聲道:“阿悉,別哭,我在這裡。”☆、林悉聞言一愣,站起身來。眼前人白衣未沾沙塵,皎潔如故,唇邊一抹明月似的笑意,清明亦是如故。他出現的這一刻,天與地如此寂靜。林悉一咬牙,忽下決心,雙手宛若蘭花葳蕤,向他迎面擊至。霄衡一怔之下,隨手拆招,將她手腕輕輕握住,臉現訝然:“阿悉,你怎麼了?”林悉一招便被他制住,不禁哭道:“你這臭幻象,又變作霄衡來騙我,我師尊和師兄不知去了哪兒,你……你殺了我吧。”霄衡忍俊不禁,微笑道:“傻姑娘,當真是我。昨夜我找不到你,也不見楊兄和蕭前輩的蹤跡。便找到穆長恭,問知始末,便來須彌幻境裡尋你。”林悉將信將疑,向他打量半晌,見他眼眸澄澈如天山寒泉,和幻象那若笑非笑,似來還拒之態大為不同,心下信了六七分,低聲道:“我怎麼知道你會不會又是這裡的幻象?”他略一沉吟,道:“你若想明白,不妨聽聽我的心思。”補充道:“我知道,你能看透他人心意。”林悉有些訥訥的:“要看到別人的心思,也得那個人願意才行,你神通太高,心防百密,我瞧不到。”即便天地俱暗,她仍能看清他唇邊瀰漫開來的微笑:“無妨,我許你。”她就從善如流地聽了。片刻之後,林悉臉上飛霞,只聽見自己的心在撲通撲通亂跳,好比戰場上的鼓聲,一聲比一聲來得急。他的心在說:“阿悉,我待你之心,盼你得聆。”她安心地投入他懷中,淚水縱橫,臉上卻忍不住綻開喜悅的笑容:“原來當真是你。”霄衡放開她的手腕,問了在幻境中發生了何事後,撫了撫她的秀髮,低聲道:“我一路從‘苦’境行來,此地險象迭生,不可久留,我先帶你出去。”林悉急道:“我師尊和師兄還在裡面。”他一斂眉:“你在須彌幻境外等我,我一定將蕭前輩和楊兄帶回來。”林悉點了點頭,聲音不由得輕柔了起來:“我等你回來。”他報以微微一笑。她凝視著他,心頭驀然一陣衝動,拉了拉他的衣袖,順勢握住了他的手,湊上去在他唇角親了一親。他修眉輕蹙,眼底的迷惑只蜻蜓點水般一爍,瞬間化為驚怔,緊接著便湧起夾雜的羞意和喜悅。少女在他耳畔低聲呢喃:“這樣好不好?”能叫霄衡說話結巴,叫她不自禁的得意,面前雪塑也似的男子還強撐著面子:“挺……挺好的,你高興的話,我沒……沒意見。”林悉心頭柔情洶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