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趙伯雍呆呆盯著那人看了半晌,終於緩緩搖了搖頭,歉然笑道:“是在下失禮啦。”左拂塵微微一笑:“無妨。”☆、趙伯雍一整日都失魂落魄,嘴裡反反覆覆嘀咕個不停,林悉不知他在嘮叨個什麼,只覺一個頭有兩個大,扶著額道:“師叔,你管管趙師兄成不成?”霄衡正同師尊坐在窗下對弈,應了一子,終於嘆道:“師侄,你能不能安生些?”趙伯雍哭喪著臉:“師叔,難道你不覺得太像了麼?”霄衡緩緩搖首,目光澄淨如一泓秋泉:“不是像,就是他。”趙伯雍呆了一呆,驀地跳了起來:“師叔,你也這麼覺得?這……這不是活生生鬧鬼了嗎?”這兩人說話,好比打啞謎一般。林悉耐著性子,聽趙伯雍嘀咕了半天,方才明白了大半。原來那左拂塵,竟同趙伯雍的師父柳曠生得一副容貌。多年前柳曠重病不治,將徒兒託付給霄衡後逝世,趙伯雍為此傷痛許久,好不容易才緩過來,如今卻突然見到和師父形貌相同的左拂塵出現,叫他怎能不驚?霄衡拈起一枚棋子,修長手指輕敲棋盤,發出輕柔悅耳的聲音:“你沒看錯,那左拂塵正是柳師兄。”既有死而復生這樣的疑惑,便須找出真相。慕漴派人將左拂塵一行人安置在慕府的幾間上房中,是夜,趙伯雍按捺不住,拉了師叔前去左拂塵的房裡。房中一個身穿黑袍的中年男子獨坐在燭火之下,神色沉寂,若有所待,聽到二人的足音,起身道:“進來吧。”霄衡微微一笑:“他早在等咱們了。”進得房來,趙伯雍目不轉睛地凝視著他,過了好半晌,神色驚疑不定:“師……師父,若當真是你,你便不用再瞞著我了。”左拂塵移開飄搖不定的燭火,聲音輕緩:“傻孩子,人生在世,若肯裝一點糊塗,便會活得好些。”趙伯雍怔怔地瞅著他,低聲道:“師父……”面前的男子眼角微生皺紋,神色疲憊滄桑,但那熟悉的眉目容顏,果然便是師父。算起來,師父不過四十許年紀,但此刻容顏憔損,休說比不上蕭君圭的傾世風采,比起尋常中年人來,也蒼老了幾分。當年崑崙的大弟子,風采卓然卻英年早逝的柳曠,如今大秦城城主麾下最受敬重的謀士。這對比,不可謂不滄海桑田。柳曠當年假死,甘為穆長恭驅使,原是為了一個女子。滄雲。曾經滄海難為水,除卻巫山不是雲。不過是少年時的柳曠偶下崑崙,偶然救了一個女子,水白煙羅衫,淡紫百蝶裙,嬌滴病弱的一個人,滿身書卷氣息。崑崙的三個弟子中,柳曠素來以足智多謀、心機深刻聞名,但見了這女子,滿腹機心都煙消雲散。她說出來歷,是大秦城城主的妾室,名喚滄雲。恨不相逢未嫁時,佳人原來早有夫婿,柳曠只得按捺下滿腔的心事。不料兩年後,她突然飛鴿傳書,告知他自己將不久於人世,弱子長恭初登城主之位,盼他扶持一二。從前的柳曠從來不信什麼為情所困的鬼話,但只這麼一封平平淡淡的書信,他心甘情願地為穆長恭謀劃一切,穩定大局,扶持著穆長恭坐穩了城主的位子。在大秦城,他化名為左拂塵,成為令人聞風喪膽的鐵血角色,自知為了幫扶穆長恭,雙手染上不少血腥汙濁,絕不容於崑崙,於是策劃了一場完美的假死,將愛徒趙伯雍託付給少年師弟,玩了一出金蟬脫殼。幼年之際,師父曾諄諄教誨,為人在世,須得磊落光明,曠兒你心思百轉,本是好事,但若用在不妥的途徑中,卻是大害。師父的話繚繚在耳,此刻思及,人生恍若一場大夢。他到底是崑崙山上的驕子柳曠,還是多年來鐵血手腕,狠辣心腸的左拂塵?數語說畢,他凝望霄衡,唇邊瀰漫著一絲說不出意味的苦笑:“師弟,師父將衣缽傳授於你,你便是崑崙之主,你若要清理門戶,我亦無話可說。”趙伯雍合起手中的扇子來,幽幽的一聲嘆息:“咱們崑崙,盡出些情種。”霄衡微一沉默,冷然道:“人各有志,師兄好自為之,若再行不義之事,我絕不輕饒。”轉身出門,趙伯雍忙道:“師父,我明兒再來瞧您老人家,夜深了,您先休息。”兩人順著長廊默然走了一程,只見廊下獨自立了個淡綠衣衫的少女,秀髮在晚風裡微微起伏,雙手捧了藥碗,別過了臉,語氣淡淡的:“師叔,你身子還沒大好,還需喝藥。”霄衡接過了藥碗一氣飲盡,道:“多謝。”她冷著聲:“師叔客氣了,你為救我而受傷,做師侄的做這些小事,都是應該的。”一整日她都清清脆脆地喚他“師叔”,謫仙終於凝了凝眉:“你不……不必太過講究禮數,一直喚我師叔。”她冷冷道:“我哪裡敢?”趙伯雍慣會察言觀色,見狀大覺不妙,急忙找了個藉口,一溜煙兒地走了。霄衡微微低了頭,向她道:“走罷,我送你回房。”她的語氣愈發平淡了:“怎敢勞動師叔大駕?”他頷首道:“也好,那你早點休息。”說罷便向長廊那側緩步而行,林悉一咬牙,快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