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爺爺默不作聲,從懷裡掏出一沓乾燥的紙錢,準備繼續燒。“老人家,你這樣即便點燃也還是會熄滅的,您就聽我一句勸,找個乾爽的地方燒吧。”老爺爺被她勸的不耐煩,“你懂什麼,天下何處不溼?況且我這些紙錢又不是燒給死人的。”不是燒給死人的紙錢?雨水順著她的後脖頸不斷往衣服下面流淌,她的背脊一陣冰涼。切,怕什麼,她殺過那麼多人,難道還會相信鬼神之說嗎?華裳笑了一下,好奇追問:“您不是燒給死人,那是燒給誰?難不成是活人?”老爺爺咳嗽了一聲,“你說對了,就是活人。”“哎?”華裳笑容加大,“您就別開玩笑了。”“玩笑。”“小丫頭,我這裡的紙錢是燒給不該存在在這個世上的活人的。”“還有這樣的人嗎?”老爺爺站了起來,淡淡道:“那你就看看吧。”他的袖子猛地一揮,一陣風雨把紙錢和菸灰吹向華裳的方向。有鬼!華裳直接抽刀,一刀劈下,刀氣散開了風雨與紙灰。眼前卻空無一人。“咦?人呢?”華裳四處張望,這裡除了一人一馬在橋上,再也沒有什麼了。“不好,陛下和王問之呢?”華裳急忙調轉馬頭,想要衝出去。“阿裳,你欲往何處?”華裳回眸一看,只見一個僧人正手執白傘站在風雨上。她眨了一下眼睛。“你……你,你是……”傘面向後傾斜,露出僧人的面龐。那人頂著一個光頭,卻生的極為俊秀。華裳的唇沾著雨水,微微動了兩下,雨水滴落。“應……應如是!”應如是伸手挽著佛珠的手豎在身前,微微行禮,“阿彌陀佛,女檀越,貧僧法號慧斷,取自揮慧劍,斷情絲之意。”他含著一抹慈悲笑意,慢吞吞道:“生死一場大夢,貧僧已經看破。一切有為法,如夢幻泡影,如露亦如電,應作如是觀。”所以,他成了真正的應如是,成了真正的慧斷。風還在刮,雨還在下。有些冷了。華裳從馬背上滑下,拍了拍焦躁不安的梧桐,一步步朝應如是走去。她擰眉:“裝什麼神,弄什麼鬼,你不知道我一向不信這些的嗎?”她來到他的身前,舉起妖刀架在他的脖頸上。應如是依舊笑得溫和慈悲,彷彿並未將眼下的性命之危放在心上。“剛快把與我同行的人放出來,否則,我能殺你一次,自然就能殺你應如是溫溫柔柔地笑著,“請隨我來。”華裳要搞清楚真相,就不得不跟上去。她跟著他穿過雨巷,忍不住回眸望了一眼,遠處仍舊是沉厚的雨霧。“裝神弄鬼。”華裳嗤之以鼻。應如是輕聲道:“這個世上確實沒有鬼,但是,也有很多神奇的現象。”“什麼意思?”應如是在一家民居的門口停下,邁過一條小水溝,抬手扣了扣門板。“吱呦”一聲,溼透的門板被推開,甩出一串水珠。華裳往後退了一步,才避免這些水珠濺到衣襬上。房子裡的男人低聲道歉:“抱歉,我不知道你站在那裡。”應如是:“你真不是故意的?”男人沒有理他,扶著門板,緊緊地凝視著華裳。華裳抬起頭,正撞上魏玄的雙眸。她愣了片刻,看看應如是,又望望魏玄,詫異道:“你們兩個怎麼會在這裡?!”她突然想到季無豔所說的話,“所以,是陛下令你們二人前來的。”應如是和魏玄對視一眼,同時道:“算是吧。”魏玄拉開門:“先進來避避雨。”“哦,還是魏檀越體貼。”魏玄似笑非笑道:“我已經提醒你多少遍了,你修佛不修嘴是沒用的,就算是都把頭髮剃光了,你的三千煩惱絲也不過是換個地方長了吧?哎,此地溼氣重,你的心是不是都長毛了?”應如是被他懟了一臉。華裳笑了起來,“我剛剛還在想你們兩個的關係什麼時候變好了,居然又開始爭辯起來。”“變好?”魏玄嗤笑。“顯然不可能。”應如是神色平靜。“我與他天生不和。”“阿彌陀佛。”華裳搖了搖頭,剛想進門,又頓住了,她比量了一下門的大小。“不行,不行,你這門太窄了,我的梧桐沒法兒進來。”魏玄朝應如是做了一個驅趕的動作。“去去去,去把馬安排進前院。”應如是覺得自己快成了被他驅趕的老母雞。華裳轉頭一笑,“那就麻煩了。”應如是:“……”還能怎麼辦?咬著牙和血吞了。“哎,你放心。”他笑眯眯回覆,接著,轉頭的時候,對著魏玄哼笑一聲。魏玄揮了揮拂塵,“嘖嘖,修了一輩子佛,就修成這副德行?真丟人。”華裳:“……還不是被你欺負的。”魏玄斜倚門框,挑眉笑問:“怎麼?你心疼了不成?”華裳一腳踹去。“咚。”魏玄擦了擦額頭上的冷汗,連聲道:“你可真狠心啊,你這一腳直奔著我的命根去了。”“讓不讓?”他小心翼翼跨過她的腿,橫著移動進去。“讓讓讓,當然讓,你華裳都發話了,我敢不照做嗎?”華裳走了進去,發現這是一件陰暗的小屋子,屋子四角放置著青銅樹枝狀的燭臺,勉強照亮一方空間。中間的席子上擺放著整整齊齊的墊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