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照水下意識地從他手裡把那一角拽了出來,差點沒瞪他。謝南庭瞬間老實了,雙手拘謹地放在膝頭。“我不冷,”宋照水違心地說:“你不回自己的車上休息一會兒?”她委婉地下了逐客令,被驅逐的人一點都沒聽出來,反還笑著跟她說:“不用啊,反正導演馬上就要叫人了。”天氣預報說的是雷陣雨,這場雨預計持續時間不長。劇組要趕著這段時間把這幾場戲都拍完。然而天氣預報總在更新,山裡的訊號不好,等雨勢越下越大時,大家才開始擔心。這還是白天,已經陰沉得像夜晚要到來,風也越來越大,吹得人舉著傘都困難。來時經過了一段不太好走的路,要是不趕緊離開,等那條路被堵住,才叫人絕望。李樹幾人商量過後,當機立斷決定先回去。大家動作很快,收拾好東西立刻返程。宋照水心態還好,暫停拍攝也是出於安全考慮。只是隱隱看見幾個演員在李樹看不見的地方露出黑臉,怪劇組遛自己一大圈,什麼都沒拍,白白到這山上帶了白天,忍受風吹雨打。不明白李樹在追求什麼,越窮越折騰,人工造雨拉長鏡頭糊弄過去又不是不可以。偏要在這惡劣天氣來山上。紀越的臉上也沒了笑意,三兩把拽掉了戲服,叫助理把車門關上。宋照水挑了挑眉,看了一眼不遠處神色淡然的謝南庭。論起咖位,這個劇組裡的人誰能比得過他?他都服從安排,也不知那些人哪來的資格在背後抱怨。想到這裡,宋照水又想起了之前的疑惑。他們這樣一個接近赤貧的劇組,到底是怎麼請的動謝南庭?她這會兒已經換回了乾淨的衣物,頭髮也快乾了,還喝了一杯暖烘烘的紅糖水。但是這才是她生理期的 本來冒著雨上山就已經夠讓人心煩了,結果這一趟去了,該拍的戲份還沒拍完。這意味著他們以後還得再來,幾個演員抱著一肚子的怨氣坐在車上,卻被人告知,下山不能坐車了,還得步行。這下更是牢騷滿腹,看哪哪兒不順眼。一個個還都忌憚李樹,嘴上不說,臉色都不好看。宋照水看了看旁邊撐傘的謝南庭,他一臉輕鬆,腳下踩著劇中的皮靴,不顧水不顧泥,好像什麼都敢淌過去。這靴子定製了許多雙,他就算把這雙穿壞了也沒關係。有的人天生就有讓身邊人高興的本事,宋照水勾起了唇角。情緒會傳染,下山路不好走,要是身邊是一個怨聲載道的人,以她現在這煩躁不安的情緒來看,估計兩個人都要跳腳。“你總是抱著熱水袋,”謝南庭說:“你冷嗎?”這會兒的溫度真不像個夏天,謝南庭穿著長袖襯衫,從領口到袖口,每一粒釦子都扣得整整齊齊。宋照水穿得更厚,長袖外面還套著一個牛仔外套。外套袖子很長,把她雙手都蓋住了。“不冷。”宋照水搖搖頭,她走在謝南庭的右手邊。謝南庭個子高,舉得傘也高。風一吹,雨滴就從傘下砸進來,全砸她臉上。宋照水低頭沒說話。其實她完全能理解的。謝南庭家境不凡,年少成名,早早地就過上了眾星捧月的日子。他從來都是享受照顧的人,何曾照顧過別人?他能做到前幾天那樣,已經很讓她意外了。眼下這點疏忽,到底是經驗不足。她扭頭看了一眼謝南庭的側臉,見他一臉認真地盯著前方的路,忍不住想,經驗再不足的人,總有一天也會有人來教。不知道謝南庭將來會遇見什麼樣的人。他這樣的性格,要真是喜歡上了對方,能把一整顆心都掏出來,乖乖地、一臉幸福地接受調/教。“你在看我啊?”謝南庭發覺自己被偷看,一點不留情面地戳穿。彷彿被佔了便宜要討回來似的,他也扭頭看宋照水。這一看,才注意到她臉上還有水珠,鬢角的髮絲都是溼的,整個人氤氳著帶著溼氣。他正想問怎麼打了傘還被淋到,就見一滴雨水從傘沿下面飄進來,不偏不倚地掛在宋照水的睫毛上,欲落不落。他愣了一瞬,趕緊把傘往下壓了壓,歉疚地說:“對不起,我沒注意到。”謝南庭摸了摸口袋,裡面空空如也。周疏朗隨身帶著手帕,可惜他沒這個習慣。宋照水不甚在意地用袖子擦了擦臉:“沒事,先下山。”下山急促,她臉上還帶著妝。剛剛用袖子一擦,袖口染上了粉底。臉上的妝肯定花了,宋照水偷偷地摸了摸臉。謝南庭卻誤會了她這個動作,還以為她被雨水砸得臉疼,神色愈發愧疚。他明明是想對她好來著,卻好像做得都不對。宋照水手裡還拎著那個食盒,看樣子都沒有開啟過。旁邊的人就像一個活的天氣晴雨表,心情如何,一看便知。剛剛走路還踢水踢泥,一派輕鬆。現在一言不發低頭走路,靴子像灌了鐵,拖得他兩腿前進乏力。這又是怎麼了?宋照水望了他幾眼,猜不出來他情緒變化的緣由,正要開口問,身後卻傳來一道焦急的聲音:“誒不好意思,麻煩讓讓!謝謝,謝謝啊!”幾個年輕人扛著機器下山,大雨中看不清誰是誰,又怕得罪人,說話客氣得不行。都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