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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55頁

不多時,沈綏就看到一個一身素裝的高大女子,赤著雙腳走了進來。她身上只有一件薄薄的內單衣,未盤發,也未戴任何首飾,只簡單梳了個馬尾辮。一走進來,就跪在了門檻邊,伏地不起,她的背後,還揹著一根荊條。沈綏驚了一跳,忙上前去扶她。她卻呼道:“你別動!我過去。”說著,跪地膝行,慢慢來到沈綏靠著的榻邊,在沈綏滿是震驚的目光中,緩緩道:“沈先生,瑾月傷您,無以求恕罪,今日負荊請罪,聽憑先生處理。”說罷,再度跪伏。作者有話要說:負荊請罪的故事,大家都知道,我就不說了。看到有朋友誤解顰娘所謂沈綏血脈特殊的話是編出來騙趙使君子的,我必須解釋,當然不是騙。以趙使君子的功力,即便看不出沈綏是女兒身,解開衣服處理傷口時也該明白了,騙他有何意義? 司馬公傳世史書《史記》記載, 藺相如完璧歸趙、廉頗負荊請罪的故事。至如今, 已經成了家喻戶曉, 婦孺皆知的教育故事了。可對於一個行走官場, 多年來見慣爾虞我詐的人來說,沈綏在李瑾月的行動之中卻看到了另外一面。她或許是真情實意地來請罪, 因為她確實是感到了罪過。可是用了“負荊請罪”這樣一個冠冕堂皇的形式,卻讓沈綏看到了她內心深處的無措與彷徨。此話怎講?沈綏很清楚, 李瑾月是一個最討厭形式的人, 換句話說, 她是一個最討厭虛偽造作的人。她從不興那些即成的套路。比如“負荊請罪”,這就是一個從戰國時就傳下來的“請罪”的即成套路。第一個做出這件事的人, 或許可被“知錯能改”“寬宏大量”“識大體不拘小節”“將相和睦”等等溢美之詞所讚賞。可接下來, 第二個模仿的人,第三個模仿的人,漸漸就變了味道。甲與乙有了恩怨, 但甲忍氣吞聲,乙後來因為某些原因, 決定與甲和解, 於是負荊請罪, 甲礙於顏面和他人口舌,就不得不原諒他,兩人達成表面上的和解。於是好好的負荊請罪,成了一齣戲。後人做出來,就成了一種逼迫, 一種套路。在這個套路中,所有人的行動都被規定好了,你就得按照規定來做,一旦不按照這個規程來,那麼就會被辱及人格,被眾生悠悠之口淹沒,甚至被史官記上一筆,連後世子孫都得遷累。今日,李瑾月負荊請罪,她的深層動因,或許就有套路沈綏的意味在其中。我負荊上門,你該知道怎麼做了吧,我們一起演好一齣戲,對你我的名聲都好。不過沈綏也明白,這種最深層的、最陰暗的想法,並非是主因,只是李瑾月下意識為了擺脫當前的困境而選擇的最佳解決策略,這或許是她從小在宮廷中長大所養成的明哲保身的本能,也或許是她府中養的謀士為她獻的策略。這麼做,確實對她們倆都是最好的,所以她選擇這麼做。可如此一來,可不正顯示出了她的無措與彷徨嗎?她不得不用這種自己最為討厭的套路來保全自身,不正是她當下這種無奈處境的最佳體現嗎?沈綏看穿了套路,這不重要,她當然會配合她演好這出戏。但是,她還要求她內心最真實的想法,經此一事,她對自己,對蓮婢,對她們仨,乃至於對她自己的前途,究竟是一個什麼樣的態度,她必須要弄清楚。因為這關係到她們未來的選擇與命運。於是她經歷最初的吃驚後,默然了很長時間,才拿起了她背後的藤條,在她左肩上狠狠抽了一下,道:“你欠我的,還清了,起來吧,我們好好說話。”李瑾月抿著唇站了起來,沈綏見她目不轉睛地看著自己,那對熟悉的狹長的鳳眸漸漸紅了,一如兒時的模樣。沈綏見不得她哭,她一哭,沈綏也跟著鼻子發酸。但她強忍住淚意,揚起笑容,若無其事地尋了個話題啟道:“公主今日來,可是徐玉介徐先生給你出的主意?”“我與玉介商量後,決定負荊請罪,沈先生不要介意,這樣做對我們,都好。”李瑾月低下頭來,她對自己的行為感到羞慚,彷彿愧疚愈發深了。這是她今日進門後,第二次用“沈先生”的稱謂來稱呼沈綏,沈綏大概明白,她不想現在就點破沈綏的真身份,哪怕只有她們兩人獨處。這或許是一道保護層,亦或緩衝層,也是她們能保持相對輕鬆平靜的氛圍繼續對話的條件之一。一旦真的戳破了隔著的這層薄紗,就免不了要談當年。而當年的事,恐怕並不是現在的李瑾月願意談的,更不是沈綏想要去談的。她們不約而同地選擇了擱置過去,只談當下。而那不堪回首的過去,並非永久擱置,而是會在最恰當的時候揭開。到那時,怕就是一切即將結束時了。“徐先生是有識之士,公主以後要多聽她勸諫,凡事有商有量,方能做到平衡八方,得失有量。”“玉介的話,我自是會聽的。可我更想聽你的話。”李瑾月緩緩說道,語氣中莫名透著委屈,彷彿一個犯了錯後在父母面前小心翼翼撒嬌的孩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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