石磊聽別人說,十年前有個計程車司機看上趙姝萍,想娶她,但他不想要聞螢,希望組建家庭後另外生個孩子。那時聞螢才七歲,身虛體弱常常生病,趙姝萍實在不忍心拋棄她,就拒絕了那個司機。而石磊願意接受她們母女,便不想她去酒店面對其他誘惑。聞螢沒說那麼細,只說了趙姝萍對工作的煩惱,“那個石磊說了,有本事讓我媽自己找,她要有門路進去,他就不攔著。”鬱素點點頭,隨後晃了晃她的手:“要不然,你找我試試?”聞螢懵然問:“你?”鬱素彎起眼睛笑:“上次才跟你說我媽媽升了職,招兵買馬不是很正常嗎?”下午 竹林主席臺上高三年級組長輕抬雙手,壓下雷動掌聲,徐徐開口:“下面是一段由周勤韜同學從未名湖畔發來的影片,他在今年的高考中取得了全市理科第一名,全省理科第三名的好成績。這裡分享一些他個人的學習經驗,為在座的我們加油打氣。”視野驟然暗下,偌大的投影幕亮起後,一個平頭正臉的眼鏡男生朝鏡頭揮手,自然放鬆地“嗨”了一聲。四周掀起交頭接耳的騷動,學霸的故事世代相傳,永不落幕。聞螢睏乏地靠上椅背,聽得有一搭沒一搭。狀元的臉逐漸模糊,她失神地望向黑洞洞的天花板。這有什麼好動員,覺悟高的人不待揚鞭自奮蹄,覺悟低的推著走也頂回來。他們就沒想過還有另一些覺悟高,但是迫於現實搖搖欲墜的,快要掉下來了。比如我。真的很累。聞螢閉上眼,黑暗中躥出記憶的焰苗。趙姝萍在她還小的時候,工作就很不穩定,一個未婚媽媽帶著女兒輾轉幾座城市,什麼都幹過,什麼都遭遇。吃百家飯,穿百家衣。要不是靠左鄰右舍的好心人幫襯,聞螢可能早死於各種意外。以至於到了今天,她的願望仍是樸實的“平安活下去”。把願望具體化便是順利考上大學,找份還算體面的工作,支撐她的生活。但她基礎沒打好,拼了老命才剛剛跨過市重點的門檻,差一點被趙姝萍逼著去唸技校或者中專。她也清楚自己是不那麼聰明、不那麼靈活的人,始終用著不那麼聰明、不那麼靈活的辦法,堅信只要願意付出足夠的力氣,就可以夠到稍微聰明一點、稍微靈活一點的及格線。老天啊,快讓救苦救難的鬱素她媽把趙姝萍收走吧,整天待在家裡看誰都不順眼,實在無力招架。禮堂的冷氣充足,聞螢快睡著的時候打了個噴嚏,哆嗦著兩手揣進衣兜。觸到手機的一瞬間,她被振動驚醒。想著“真是巧了”聞螢彎下腰,小心翼翼地只在衣兜露出一條空隙,看是誰發來的簡訊。——“多媒體樓後巷”。發件人:幻滅的少女心問:憑什麼他找我,我就要出來?答:因為……我無聊啊!問:無聊不能背書嗎?不能發呆嗎?不能拿電子辭典玩貪食蛇嗎?答:因為他是林謹承啊!問:你不是對他幻滅了嗎?答:臉好就行了,複習都那麼辛苦,為什麼還如此苛刻不許人找點樂子?隨著腦海中一個紅衣小人的倒下,聞螢和綠衣小人一起握緊拳頭,做好了心理準備。她剛才往鼻孔塞了團餐巾紙,驚慌失措地聲稱自己倒經,要去醫務室,騙得門外女老師直接放行。校禮堂在多媒體中心二樓,她匆匆下樓,慶幸外面站的不是老王。並非沒有瞞天過海的把握,老王是少有真正體恤她的人,聞螢不想騙他。外面的天空轉為淡藍色,雲垛散成魚鱗狀,陽光如電影散場似的意興闌珊,蟬匿在樹間撐破喉嚨,樹蔭已染上秋意。學校的其他班級應該在開班會。聞螢繞至背陰的小路,多媒體中心大樓宏偉得好像峽谷。這裡是一處棄置的花園,大抵學校沒想清楚具體的設計方案,嫌棄一條死路地方不大,施展不開,於是隨意栽了幾叢竹子遮擋了事。音樂教室窗戶流淌淙淙的鋼琴聲,停在窗臺的兩隻鴿子呼啦一下振翅,飛高飛遠了。走過牆後,她看到林謹承等在兩叢竹子之間,停下腳步。他穿著白色印花短t,一隻手揣在褲兜裡,低頭翻看手機。長身鶴立,帶一點紈絝的風流意。林謹承收起手機,衝她笑了下:“過來。”說笑也不準確,僅僅扯動唇角,透著一股子張狂狡黠。聞螢頓時就沒了主心骨,聽命地走去。“你下回別來這麼晚。”“還、還有下回嗎?”聞螢低頭絞著手指,總覺得不該這麼順從,輕聲抗議,“你讓我來我就來,我哪有那個時間。”林謹承不說話,從竹影裡走出,立在她面前。陽光覆上他側臉,漆黑無波的眼睛映出琥珀似的蜜金色。那麼近的距離,聞螢才看清他是內雙,第二層藏在眼瞼下,深邃得有些陰鬱。她趕緊偏過頭,心如鹿撞,大腦像只被劃破的鵝毛枕頭,漫天白絮亂糟糟地飛。這人擅長用沉默施壓,昨晚也是。一想起,聞螢僵了僵。昨晚之所以能夠輕易收拾失望的心情,像熨幹一件平平整整的衣服,說到底還是對他一無所知。那些課間口口相傳的八卦無不添油加醋,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