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軟綿綿地趴在書桌上,承認被昨天林謹承那聲笑蠱惑了,總以為他會再打來,至少發條簡訊吧。不然根本說不通他為什麼笑?為什麼不困惑?不反問?好像一下就聽出了她是誰。難道上次同路,給他留下了什麼特別印象?聞螢搖頭,撐起手臂坐直,試圖驅散那些蕪雜的念頭,卻並不後悔昨天的衝動。——起碼,我沒有想象中的那麼膽小。結束複習躺下後,聞螢轉頭看向陽臺。厚實的落地窗簾遮住玻璃拉門,外面的晾衣杆掛滿洗好的衣服,林謹承那件校服上衣差不多幹了。四周黑得伸手不見五指,她眨著眼睛,想起昨天晾起來時,燈下看去校服皺巴巴的。她踮起腳,鼻尖輕輕蹭了蹭衣袖,然後把整張臉埋進去。他會不會知道她為此特意換了新的洗衣粉。他會不會知道曾經聞過他的衣服,讓她整個晚上懷著悄然的激動,彷彿四捨五入他們就有了某種關係。他會不會……他不會知道。真傻。手機在床頭一角亮起,隔著枕巾,像宇宙深處一團發光的星雲。不爭氣地擠出幾滴眼淚,聞螢沒看就接起,吸吸鼻子,問:“喂?”“聞螢?”“對,請問你是……”“你現在下來。”“我?”“帶上我的衣服。”你誰啊?她揉揉眼,拿開手機一看。林謹承。樓道的燈這幾天不巧壞了,包家遲遲沒找人來修,聞螢打著手電走下五樓。午夜零點,小街的夜晚還在沸騰。街口大排檔的生意紅火,吆喝聲隨風傳了很遠,混入不知哪家視窗的麻將洗牌聲和嬰孩啼哭聲,醉酒的年輕男人當街嘔吐猝不及防地哭起來。就在上一週,這男人的女朋友吸嗨了走到街上撞了車,送去醫院沒救活。連空氣都是混濁的,塵埃在光下飛舞。形形色色的人棲居於此,如同無數擱淺的船隻。所以他幹嘛要來?他該馳騁風浪,是大海的寵兒。聞螢停在二樓再也邁不動腳,低頭摳著身側剝落的牆皮,心想算了,不下去了,你快走吧,校服在哪不能給。垂在腿邊的手電還亮著,擴散開的光線裡,來人從臉、上身到長腿依次浮現。那張臉沒什麼表情,迎著光源走來有些白得瘮人。聞螢愣愣地看,感慨氣泡一樣不斷從大腦外溢。我喜歡的人就算是死人臉也好看啊。林謹承停下,徑直從她手裡取過紙袋,拎出摺疊好的校服上衣,“你還熨過了。”“順、順手。”面對面站著,他的臉匿在黑暗中,這讓聞螢的緊張緩和了些。可他說話時的吐息攪動周圍的空氣,吹彈到她額頭,提醒著相差半個頭的距離,仰臉就能輕易吻到。她不敢。林謹承沒再說話,聞螢被迫與他臨場上演倉促的默片。但就算看不見,依然感受到對方目光,將她自頂至踵一寸寸丈量。聞螢呼吸不暢,本能地後退,試圖打破窒息的氛圍,沒話找話地乾笑:“對了,你怎麼知道我號碼?素素告訴你的嗎?”“我只是回撥昨天的電話。”完蛋。“昨……我昨天……”“我不確定昨天是你,不過剛才接通後你承認了。”“……是、是嗎。”聞螢手腳有些發軟,笑不出來,聲音顫抖著,“都這麼晚了,你專門跑一趟,會不會很麻煩?”“不會。”他氣息逼近,“你照片拍的不錯,比那些只會衝到面前攔住人走路告白的,寫不知所謂的簡訊其實只想感動自己的,好太多。”什麼照片?這算什麼理由?天選之人?聞螢一下記起上週鬱素還給她的那張照片,說混亂中夾到英語書裡。不會是那時?她大睜雙眼,充滿秘密洩露的恐懼。對於他欺身上前,聞螢下意識抗拒,雙手交疊護在身前。但林謹承沒有其他多餘的動作,繼續說:“還有說什麼因為喜歡你,也喜歡上為此努力的自己。實在可笑,告訴我幹什麼?我對別人是不是努力真的沒有一點興趣。想要我同情嗎?還是想讓我看看成績上升了多少,最好表揚一下,再給個紅包。”這人真是刻薄。他鄙夷的種種舉動其實都是自己想做,卻沒膽做的,一想到這,聞螢湧起不忿,“所以才顯得我不一樣嗎?”“那倒不是。”林謹承貼在她頭側,熱氣流拂過耳朵,像幻想過的許多次那樣輕喃,“我跟鬱素以前認識,但她有心上人,想請你幫個忙。”說完他眼睛對上她的,近在咫尺,一個吻就要成形。鼻息拂過面板,聞螢心臟快跳出喉嚨,如果這時把手電晃過來,一定會映出她發青的面色,嘴張著,如被浪頭打垮就要溺斃。可吻並未落下,只隔著微毫的距離,林謹承輕佻地笑了:“我會再找你。”聲帶振顫帶出的氣流音,像在營造深情的幻覺。你不如干脆殺了我。聞螢閉上眼。幾分鐘後,從樓道的圓形窗洞望去,一輛黑色轎車的尾燈閃了下,沿另一側的馬路開走。原來是因為鬱素。哪有什麼人群中多看一眼的幸運。現實跟想象永遠背離。轉天去到教室,鬱素隨意瞟一眼聞螢,驚愕地大叫:“你熊貓眼好重!那麼勤奮嗎?”聞螢懨懨地坐下,很想告訴她不是的,因為昨天幻想中的粉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