沒想到他居然答應了。來之前聞螢設想必有一番苦熬,誰知輕易就拿到想要的。她繃緊身體,片刻放鬆雙肩,有些無所適從,半晌才問:“林董,你……”“你或許沒有他的本事,但肯定不會像他那樣冒進,交給你不是不行。老實說,董事長這位子我沒打算坐多久,我們怎麼也算一家人,小門小戶的,就不要鬧到為爭名奪利撕破臉皮了。”林肇倫說著,停下手裡的筆,若有所思地說:“你和我上次見到的時候,變了很多。”上次見面,是聞螢聽從潘蘊慈的安排,為拿到信,陪他看了很多電影。林肇倫不由得一笑,臉上罩起一層薄暗的暮色,“變了也好,你如果沒那麼狠,我也不敢把這個位置交給你。”聞螢唇邊笑意漸起,再張口,換了稱呼:“是叔叔看得起我,我定當竭盡全力,不辜負你的信任。”林謹承最終因非法經營罪和單位行賄罪獲刑,鑑於審訊期間揭發了包堂兄的犯罪行為,有立功表現,實際執行刑期為六年。三年後,林肇倫離任,聞螢正式成為鴻海酒店集團董事長。上任才一週,她雷厲風行地召開新聞釋出會,隆重推出新的自主酒店品牌——豪華服務式公寓“鴻鵠居”,完成旗下根據不同市場定位,五個特色品牌的構建。同時舉辦了八家海外度假酒店的簽約儀式,並宣佈與本市大學的旅遊管理學院開展戰略合作計劃。如今鴻海集團蜚聲國內,稱得上數一數二的本土酒店品牌。這其中不同品牌的具體打造,出自聞螢擔任總經理時的想法,會後她接受了幾家媒體的專訪。午餐安頓好了各路媒體,聞螢就近去員工餐廳闢了一角,一邊吃飯一邊翻看手機郵件。隨後接到周遇蝶的電話:“聞董,宏達地產十分鐘後到7樓會議室。”聞螢眉峰緊蹙,看了眼手錶,“那麼快?不是說好兩點半嗎?”“對啊,我也這麼問……”周遇蝶話裡透著為難,“不過對方說事情提早辦完,就先過來了,還讓我們別介意,大不了他們等著。”聞螢冷哼:“說的輕巧,我馬上過來,你和莎莎幫我把東西準備好。”掛了線,她狼吞虎嚥地將餐盤一掃而空,囫圇灌下碗裡的湯,收拾妥當後迎著四周交織的視線快步離去。乘電梯返回辦公室,秘書莎莎和周遇蝶站在門外等她。後者一身黑色套裝,紮了根短馬尾,雙手交握身前,臉色雖然嚴肅,依舊遮不住眼裡的青澀。早在大三暑期,周遇蝶就到鴻海客房部實習,決意將來追隨聞螢。她已經完成了畢業論文,在等待最後的答辯,現在是聞螢的實習秘書。“聞董!”兩個人異口同聲地喊。聞螢看向莎莎,說:“合作意向書別忘了。”莎莎為她開門:“忘不了,我和小蝶檢查了兩遍,她清點東西比我還明白。”聞螢腳步一頓,這才把眼睛轉向周遇蝶,笑意牽動嘴角,她整張臉都溫存起來,“越來越有樣子了。”周遇蝶喜不自禁,昂首挺胸,好幾秒才控制住表情:“我是認真做事,不是來混實習經歷的!”莎莎先於另外兩人下樓,等聞螢和周遇蝶抵達,她小跑來電梯廳,說宏達地產的人剛進去,鴻海這邊的總經理和副總兩人在樓下了,馬上上來。聞螢點頭:“好,我們走。”包曼盈等在門外,半長髮在後腦勺挽了個髻,梳得一絲不苟。自從過上規律的家庭生活,她近兩年愈發富態了,套裙在身上留不出餘裕。“我們提早來了,沒耽誤你吃飯吧?”見到聞螢,她臉上綻出笑的暗影,笑裡存著知根知底的熟稔,是往昔的一團亂麻到了今時再理不出個所以然,盡數付之一炬的乾脆。聞螢客氣地笑:“不耽誤,我吃得早。”“聽說你家那位減刑了。”“包總訊息真靈通。”“畢竟我家也有人在裡頭。”“是啊,你堂兄恐怕還要再等等。”兩人暗暗打著話裡的機鋒,聽起來有些較勁的意思。不過當年林謹承供出包堂兄的時候,包家上下其實多少鬆了一口氣。包家最初靠些見不得光的勾當發跡,這些年有心洗手上岸,有這樣一個不成器的早晚破壞所有人的努力,敗光家族的臉面。包堂兄不肯出國,他們自己下不了手,讓林謹承供出來多少也算他的報應。包曼盈如今升任宏達地產的總裁,這次還是她主動找到聞螢,提出創新“酒店地產”的模式,謀局全國。包曼盈隨後說起養小孩,話題便又滑向了育兒經。連聞螢也覺得奇妙,被逼到最絕望的時候,她一度以為自己會殺了包曼盈。寒暄一番,她們相繼步入會議室。林謹承出獄的那天,聞螢開車去接。因為連續被評為改造積極分子,他獲減刑八個月,比預計提早不少。不過服刑期間,除了律師,他拒絕其他人的探視。好像他讀書時去美國,也不曾和聞螢聯絡,眼下想來,或許不願讓她看到落魄的一面。監獄外有條林蔭路,枝葉密密匝匝地蓋住天空。把車停在路邊的樹下,她下來走了一段。時值七月,腳下那些隨風晃動的青色光斑錯亂簇擠,像河道奔流的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