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果見不到他……如果見不到他……你垂下眼,肩膀如同戰敗一樣地垮著。幾秒過後,你復又抬起頭,繼續盯著筆直的街道,等待一個身影從盡頭走過來。那我就去找他。用我無盡的時間,去找他。太陽由東到西散了一圈步,不緊不慢地把兩道靜止的樹曬出了一層油。日頭都要把你曬化了,你才瞥見他的身影。那已經是下午六點,太陽自焚般地轉成了橘紅色,雲層暈染出一片豔麗的紅,幾乎要燒到天際去。而天還微微泛著光。你獨自等待的時候想,他如果還記不得你,你會被逼瘋的。令人慶幸的是,這個世界終於溫柔了一次。你本以為見到他你會激動到跳起來,噼裡啪啦的去確認。然而當期待了一天的時刻真正來臨,你卻突然失去了興奮的力氣。你一動不動地坐在路牙上,看著他一點點走過來。很累,但是又很安心。“怎麼坐在這?”喬輕問。他話語中的熟稔讓你不自覺地鬆了口氣。“等你給我買水啊。”一開口你才發現喉嚨已經乾澀到疼痛的地步,痛覺在見到他之後集體復甦,讓你想齜牙咧嘴。可是又想笑。喬輕被你嘶啞的嗓音嚇了一跳,連忙給你買了一瓶水。你一看是昨天你喝的那個牌子,終於忍不住笑出聲。一邊笑嗓子一邊痛,卻又加劇了笑意。喬輕被你笑得莫名其妙。他蹲下來,和你視線齊平:“你看起來不太好。”你不以為意地說:“畢竟流浪了一天。”或者……很多天。喬輕挑眉:“有一瞬間,我甚至分不清你是不是在說玩笑話。”“別管它了。反正從現在開始,我的流浪生涯終結了。”“聽起來值得慶祝。請你去吃一頓怎麼樣?”“那就恭敬不如從——”“怎麼了?”“……腿麻了,拉我一把。”我的……歸屬先生。 遮風說是請,其實也只是去自助餐廳吃機器人做的盒飯而已。在此之前,你隨便推開了一家餐館的門,對喬輕說我想吃這間。你想看看他對餐館無人的反應。喬輕一無所覺地進了門,環顧一圈空桌子空椅子,抬手敲了敲玻璃門。“有人嗎?”他問。指節扣在玻璃上的聲音清脆地散開來。在格外的寂靜裡,響聲格外的清晰。你才發現這個世界如此安靜,以至於如果你們保持緘默,所有事物便都睡過去了。或者說,再沒有人——或東西,還清醒著。都陷入了安詳的、無聲無息的長眠。喬輕回過頭,眉宇間有一絲茫然的困惑:“似乎休業了。”你仔細地觀察著。他疑惑,卻遠不如應有的那麼疑惑。像是隔了一層嚴絲合縫的塑膠膜,疑問被壓在合理的程度,然後被反常的漠不關心輕而易舉地掩蓋過去。你笑笑,若無其事地說:“那走吧。”玻璃門猛地後墜,嗡地一聲鎖上了無人的空間。去吃流水線盒飯是你提議的。你懶得再生波折,毀心情。你好甜口,就點了份叉燒飯。喬輕要了份涼瓜牛肉。喬輕點完餐就看你在那不停地笑,他納悶地問:“涼瓜牛肉怎麼你了?”你煞有介事地說:“我特別擅長涼瓜炒牛肉。”“那正好,”喬輕道,“我特別喜歡涼瓜牛肉。給一盤我就能就著吃完整頓飯。”“你這是在暗示我你的選單嗎?方便我給你做?”喬輕笑起來,從容不迫地說:“能吃到當然最好了。”你笑嘻嘻地應道:“那你一定會喜歡的。”然後你笑容漸漸淡了下來,又重複了一遍:“你一定會喜歡的。”飯到了。一個可以讓你沉默得理所當然的藉口。你吃的很慢,藉此把滾作一團的情緒收了收。你總是不自覺地看著他,這讓你平靜。像蝸牛慢慢把頭縮回殼裡,凹陷的海綿漸漸回彈,下了陣細密雨粉又放晴的天,自然而然的又回到了最初的、寧靜的樣子。你說不出他有什麼好看的值得看的,但是又讓人覺得……好像就這麼一直過下去,也沒什麼大不了的。他讓你想到永恆。你放下筷子:“你喜歡苦瓜多久了?”“好久了,有記憶以來就喜歡吃了。”喬輕回憶了一下,“你呢?喜歡水果糖多久了?”“我呀……”你拖長了聲音,“見到你的那一刻,我就喜歡了。”自從見到你,我就喜歡上了橘子味。喬輕握著筷子停住了。他的筷子還戳著飯,就傻傻地僵在空中。少頃,他微微嘆了口氣,輕輕笑了起來。“我本來沒想好要不要給你的。”他說,“但是既然你這麼說了,無論如何我都要給你試試——雖然不一定有你喜歡的那麼甜。”你怔怔地看著。喬輕從口袋裡摸出兩粒糖,糖紙上流著橙色的光。“我其實沒想到會再遇見你。我帶著它,只是因為我……”他垂下眼。“……因為我……想去嚐嚐你喜歡的味道。”十一點五十九分。萬籟俱寂。你坐在地板上,目光動也不動地盯著樓下一盞亮起的路燈。橘子味的糖悄然在你嘴裡融化。你用舌尖頂著它翻了個個,再往右移了個位,整個壓在舌頭下,又安安穩穩地推回到上邊來。你想:不好,我有點快樂。然後你眨眨眼,難以抑制地笑了起來。難以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