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下意識想說“不”。你還沒開口,喬輕就不容置喙地繼續道:“喝水。也不嫌膩得慌,又沒人跟你搶,難道糖還會跑嗎?跑了我也能再給你買,別吃得好像……”好像一個死囚在吃最後一頓。你目不轉睛地看著他。水溫比你的體溫略高一些,你茫茫然地屈起手指,握住了杯子。有那麼一瞬間你似乎想說些什麼,或許是玩笑,又或許只是謝謝。但是你最後什麼都沒說。你微微一低頭,看著杯子裡搖晃的水紋,心神也跟著一起搖曳散開,幾乎凝聚不成一個明確的意識。你三魂不著七魄地捧了好一會的杯子,半晌才如夢初醒地啜飲起來。茶水已經由溫轉涼,喝進嘴裡有點澀。這很好地讓你清醒過來。“很……”你清了清嗓子,“很好吃。”喬輕無奈地彎了一下唇角。你忍著嗓子的不適,一字一句道:“真的。比我所能想象的還要甜一點。”喬輕似乎有些訝異,因為他沉默了一會,才慢慢道:“我知道了。”他又微微笑著,說:“我真希望它們能一直如此。”臨別時,喬輕把攜帶的糖果都轉贈給了你。他當時的囑託是“帶回去慢慢吃,這兩天不要吃太多,就算吃也一定要喝點水。愛惜好你的嗓子”。你的反應是乖乖點頭,點頭,再點頭。然後一轉頭,當晚就吃的七七八八了。最後一顆還像小女孩的火柴,催生了那通曖昧的電話。也因此導致了兩個人的失眠。那廝你正把玩著糖紙,這廝喬輕光腳走到了陽臺。地板被調到了適宜的溫度,在夏夜裡一點也不冷。他身著單衣,不時有夜風徐徐吹過,帶走幾分過高的溫度。喬輕倚在欄杆上,等著。他等著自己的心跳平復,等著思緒歸位,等著氾濫的情感被夜空吞噬。但是在此之前,他望了眼星空。然後喬輕摸了摸褲兜,有些惋惜地想:我該給自己留一顆的。 繾綣第二天你們約了去爬山。在約的時候,你沒考慮過前一夜會徹夜無眠。然而當你見到喬輕,卻在他臉上發現了相似的倦容。你們幾乎是一起笑了起來。一開始的坡並不陡,你就背過身來,面朝著喬輕。你領先他幾步路,這導致你能夠微微俯視他。你看到他的髮旋……他的發很黑,有幾根翹了起來。你一掃過他的神色,裝模作樣地作了個揖,搖頭晃腦地說:“打擾了,打擾了。”喬輕挑眉,故作深沉:“應該的,應該的。”你搖頭:“那不行,不能夠啊。”喬輕等著你繼續發揮。……他的眼尾下彎,眼睛拉長了些許,像一顆長長的杏仁。你頓了一下,一秒後你回想起來。你流暢地接道:“要補償,要好好補償。要大力地、誠懇地、用心地——”喬輕:“好的。”……他的眼睛好亮。奇怪,今天明明是個陰天。喬輕複述道:“我等著你大力的、誠懇的、用心的補償。”你眨了眨眼睛。然後他快步走上來,扳著你的肩把你側過來,正面向路一側。這有個分岔口,顯然是條小路。很小,連臺階都沒有,只有嵌在泥裡的圓石,一個個延伸出去。他一邊推著你往那走,一邊說:“現在,先讓我們來開啟個新地圖。”這條路是下山的。一開始還是好好開闢過的,但是途中你們又走了條岔道。於是那些石頭上又蒙上了層青苔。這些石頭自林中過,樹的枝椏直長到人頭上來,你們從中穿行,還得彎腰。“堪稱披荊斬棘。”你說,“小心,別打滑。那石頭溼的。”喬輕下來了。你沒有繼續往下走。你站定在那裡,舉目望去都是交錯的樹枝,樹枝上又蔓開茂密的葉子,不分彼此地連成一片,把陽光都攏住了。這兒很陰涼。你和他並肩站在一塊石頭上,兩邊皆是泥濘。“感覺像在尋寶。你說下面是什麼?”“下面是個湖,我來過。”“哎,”你抱怨道,“謎底這麼容易被揭露,就沒有寶藏的感覺了。”“還是有驚喜的,相信我。”喬輕側過頭看了你一眼,“那就像塊藍寶石。”你抿了抿唇,沒有回答。驚鴻一瞥中,他的眼睛也像寶石。像……喬輕繼續往下走。這塊石頭有點高,他躍了一下。你沒動。他回過身,仰頭問:“怎麼了?”從葉縫間漏下來的日光灑在他眼裡。只灑在他的眼裡。你跳下那塊石頭。你想到他眼睛像什麼了。像琥珀。你聽到喬輕說:“……就是想讓你看看它,我才帶你走這裡的。”什麼?你回溯了一秒。藍寶石。“哦,原來不是因為這裡氣氛好嗎?”“……”“玩笑,玩笑。”“也是。”你一時失語。 光更淺了,起了風,帶得枝葉簌簌地動。沉默。喬輕輕輕推了一下你的肩:“要下雨了,先走吧。”你回過神來,下意識看了眼天。不過一會兒,已經有點雲青青兮欲雨的氣息了。你幾不可聞地應了一聲,低著頭往下走。現在是喬輕走在後邊。方才的鳥叫聲全都銷聲匿跡了,風也弱了,吹不動枝葉,只微微捎來他的氣息。你聽得到他的呼吸聲。可能是沒睡好,帶著點鼻音。你這才意識到剛剛那句“氣氛很好”是多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