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失敗了26次。每一次躺進營養倉都是滿心歡喜,可他一接觸就知道,那只是個拙劣的模仿品。0026陪他待了三天,他在那三天裡顛來倒去地說、涕淚交零地笑,而0026始終在旁邊,說盡了一切好話,都是周懷的語氣,極其耐心。他把一切想說的都說完,然後出來刪掉了程式。那不是周懷,周懷不會那樣。他不會哄他,他只會狠狠地罵醒他。可他發現他已經想象不出來周懷該是怎樣了。周懷那麼純粹,像雲杉上掛著的雪,而他滿心都是憾和恨。狂熱的信徒想象出來的神終究不是真的神,那只是他慾念的投影。問題出在他身上。地擺造型,結果到了搭訕的時候就慫了。那時周懷哼了一聲,說他還不是成功了?還是造型最重要。喬輕當時笑著應了,沒有告訴他,就算周懷什麼造型也沒有、什麼話也不說,只要那雙明眸看他一眼,他也會追上去的。所以此時喬輕知道,他已經錯過了唯一的機會。他再也下不去手去銷燬。只要他看他一眼,要他肝腦塗地也甘願。可是喬輕知道不行。他沒有資格。周懷仍然是初遇時的周懷,他卻早就不是那個敢追上去的人了。他遍體鱗傷、一身偏執,早就失去了自控能力,想要去擁抱“周懷”,只會玉石俱焚。他做了個決定。喬輕決定把記憶封存,連同後來的不甘、痛苦和愛意一起,封存在初見的那個夏日。他想留給周懷一個全新的“喬輕”,配得上週懷的永遠是那個胸懷坦蕩、光明磊落的喬輕,不是他。但喬輕給自己留了個許可權。他有權在午夜時分恢復記憶,然後判斷時間是要繼續還是停止。他本意只是想留一道保險,防止事情落到無可挽回的地步。可週懷太美好了。喬輕無法抑制自己和他一遍遍相遇的慾望,那麼那麼多美好的初遇——都是已經不再有可能實現的可能性。他像一個看到寶藏金光閃閃的惡龍,垂涎欲滴,監守自盜。喬輕知道自己貪得無厭。可他從沒見過周懷用那種眼神看過他,瑟縮著撫他的發。記憶突然在斷裂之後鼓脹起來,“喬輕”和“周懷”之間重新有了未來。嶄新的喬輕每天快快樂樂、渾然不覺,而那個藏在幕後的、貪婪的喬輕控制著列車往深淵奔騰。唯一的乘客在無聲地悲鳴。然後有一天,0027忽然不配合這個遊戲了。喬輕忽的從狂熱中清醒過來。他想,我對他做了什麼?為什麼那個在被獨自關了很多日之後、見了面仍然能試圖微笑的人,竟然會無助得落荒而逃?是他一手鑄成,而尤嫌不夠。喬輕等了幾天,而0027仍然沒來。他決定接受這個結局。再繼續會毀了那人的。喬輕放棄了封存記憶,放任自己品著回憶入睡。那幾日的陽光依稀又似從前。可當他終於說服自己放手,那人卻自己來了。喬輕沒辦法說明那刻的心情,他只是一邊想著“我會毀了他的”,一邊想“我沒有辦法”。從他看著周懷死在眼前的那刻起,他就沒有辦法。他不敢接觸0027。他不配。但是在0027入睡之後,他還是放任自己,仔細端詳了一下他的睡顏。喬輕已經很久、很久、很久沒有看過了。他還是那樣喜歡,但再也沒辦法伸手去觸碰。“睡個好覺吧。”他想。他再次抽離,留那個一無所知的“喬輕”陪著他。一直到又一次的滑鐵盧。他終於無計可施,大發慈悲而又戀戀不捨地放任時間流淌。他被無數次相遇的欣喜迷了眼,看不到背後的風沙。無怪乎世人常說貪得無厭。他們又一次地相愛。喬輕想,他這一次終於能幸福了。在那幸福背後,他終於無力面對自己的可鄙之處。告白來得太快,其實喬輕還想多留幾幅曖昧的影像。那些小心翼翼的試探、平靜柔軟的沉默、心照不宣的微笑、伸出而又收回的手,都是不會再有的垂憐。可是那個他——那個尚有良知的他,熱烈而真誠的他,答應了周懷。他答應了他,要拯救他的。於是喬輕最終還是沒有停止時間。當另一個喬輕喊出“周懷”這個名字時,喬輕知道,他該退場了。從那開始,他刪掉了自己停止和退出的許可權。他徹底把過去的自己抹去,只留一個全新的、快樂的、全心全意愛著這個的周懷的“喬輕”陪著他。他甘願自我抹殺。他以為這是一切最好的結局。在他看不到的地方,列車呼嘯著墜入深淵。 尾聲原來殺人和自殺也沒什麼兩樣。都那麼痛,那麼痛,也都那麼輕易就結束了。一切就結束了。●現實中,“喬輕”睜開了眼睛。透過營養艙透明的蓋子,他看到了一截僵硬的天花板。潔白無瑕。作者有話要說:【正文完】計劃中還有一個番外,沒想好怎麼寫,等我休息幾天看看吧xd以前說過的彩蛋:那兩個書架,之所以能做得一模一樣,除了喬輕本人的思維習慣和審美之外,還因為書架的起伏不是他隨手擺出來的,不帶有隨機性。除了是他一點點推演、調整出來的之外,還是他認為周懷會喜歡的、最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