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經過她當時站著的酒樓時,那少年突然抬頭向上看了一眼。裴紹這一眼,歐陽芳都不知道他是否看見了自己,畢竟自己的周圍全是人,在裴紹看過來時都尖叫揮手著,反而是歐陽芳羞澀了,趕緊低下頭,與周遭形成鮮明對比。因為那一刻,歐陽芳突然明白了書上那些“曾經滄海難為水”“與君一面誤終身”的詩句,說的是一種什麼樣的感受了。她的少女情竇,在那一瞬間,開花了,開大花了!這朵花只為安陽城最明亮的少年而開。“有些事,不是我們這些婦道人家能夠說得明白的。娘識的字也沒幾個,但是也知道,老爺在朝為官,是丞相,勢力大。”歐陽芳在給母親的湯藥吹氣降溫,聽著。她不知道母親會說些什麼,但是母親每每提起自己“不識字”,就難免說些糊塗話。歐陽芳的母親不招歐陽丞相喜歡的其中一個原因就是因為她很敢說,直言直語,想到什麼就說什麼。“但是這勢力再大,但是能大得過當今聖上嗎?早在我還沒病這一場之前,就無意間聽到夫人給老爺哭訴,不想讓四丫嫁過去。聽夫人說的,好像是皇上不喜歡那鎮國公,鎮國公就是一個將死之人那樣……老爺還說一句,叫什麼來著,君……君要臣死,對,就是君要臣死。”歐陽芳聞言,拿著湯匙攪拌的手抖了一下。隨後她穩了穩心神,端起藥對母親說道:“姨娘,現在這溫度剛剛好,可以喝了。”李氏也就暫時閉嘴,直到喝完藥後,歐陽芳服侍她歇下時,又說道:“芳丫頭啊,孃親沒用,讓你受累了。”歐陽芳搖搖頭,給李氏掖了掖被子:“姨娘,您別說這些胡話了。”“我這胡話,你怕是也沒有多少時日能聽得了,”李氏蒼白無力地笑了笑,道,“你今天竟然說到這件事,我也跟你這麼說了吧,我跟老爺說過,不求你給你找一個達官顯貴,只希望他能夠看在我也服侍了他十幾年的份上,給你找個老實的,家底還算殷實的人家就可以了。芳丫頭,你懂孃親的意思嗎?”提及自己的婚事,歐陽芳有些害羞,低頭不語。李氏嘆了一口氣,“我的兒啊,像裴府這樣的人家,表面看上去風風光光,實際內裡如何我們這些外人都是看不清的。如果真的好,夫人不得樂呵呵地把四丫給送進去,作甚哭著去找老爺呢?”歐陽芳回答道:“嗯,我明白的。”“遇不上自己喜歡的也罷了,人生不如意十之八九,但是千萬記得,別沾惹上裴府這樣的人家。”這是李氏對歐陽芳說的最後一句話。準備離開“所以怎樣?”看見池瑤從歐陽芳的屋子出來,裴紜連忙湊上去問道。裴紜從窗戶看向屋內,歐陽芳已然沉睡。其實現在還沒到點可以睡覺,裴紜原打算著池瑤本來就是個神出鬼沒的夜貓子,讓她半夜三更去給歐陽芳探一探就行了。誰知道池瑤突然興起,就要現在看,裴紜還來不及阻止,池瑤就放了個安眠香把歐陽芳給迷暈過去了。“有啦,三個多月啦,就跟那大夫說的一模一樣,要我來看真是多此一舉!”池瑤隨意地拍拍身上的衣服,十分不屑地說道。裴紜又問道:“你那安眠香對孕婦無害吧?”“有!”池瑤瞪向裴紜,很是不滿,“你怎麼這麼婆婆媽媽的,平時也沒見你這樣,好像你是孩子父親似的!”裴紜在心裡想:我婆婆媽媽怎麼了,我是女的怎麼就不能婆婆媽媽了?但是面上還是乖巧地討好池瑤道:“好嫂子,好嫂子,總之辛苦你了!”“別謝地太早!”雖然“好嫂子”池瑤聽著很舒心,但是她還是裝作很不情願地躲開裴紜的爪子,“我可是要報酬的!”“您請說!”您儘管開口,反正我裴紜一窮二白的,也給不了你什麼……“我要回赤雅了。”只見池瑤的眼神突然黯淡了下來,低著頭看著她們腳下的小水窪。夜涼如水,好在今晚月色不錯,人才能看清青石臺階上反射了月光的小水窪。“這麼突然?”裴紜沒想到池瑤這麼快就要走了,裴紜記得池瑤好像提到過,她是裴府出事後過來的,算下來尚未一個月。不過池瑤黯然傷心不過一小會兒,池瑤立馬下巴微微翹起,又恢復了往日高傲的神情,用命令的語氣對裴紜說道:“沒什麼突然不突然,我本來就不能長久地逗留在外面的。所以,紀紀交給你了,你可一定要看顧好他!”池瑤說的這話有些微妙,裴紜鄭重道:“他是我哥,我肯定會盡心盡力照看的!”不過,很顯然,池瑤一點都不放心,把裴紜掰向自己,一本正經地囑咐道:“你要每日叮囑他吃藥!那些煩人的事情不要在他面前說,府裡那些多事的姨娘廢物弟弟妹妹(裴紜:喂喂喂,我也是他妹妹)也要提防著,別讓他們去騷擾他。他現下最需要的就是靜養。再過陣子安陽城估計就要下雪了,衣物一定要穿足了,室內的暖爐也注意了,那價格頂貴的白檀木也是不行的——味道太沖鼻了!我給他訂做的瑞良炭三日內一定會到的,到時候就給他用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