身體如何?除了——偶爾吐吐血,手不能提肩不能挑,稍微用點力渾身筋骨穿刺般的疼痛,可能一睡過去就再也醒不過來了——之外,湊巧還過得去吧。不過,剛剛能下地走路了,病情有了明顯好轉。看到白蘇嬤嬤又開始抹淚珠子了,裴紜急忙說道:“剛剛白果她們都是玩笑話,我如今這身子還行,多調養調養便好了。”“那毒哪是調養調養就能好得了的?”白蘇嬤嬤拉起裴紜瘦削的手,來回翻轉仔細檢視。然後又湊近一些,左看右看裴紜的臉色,接著伸出雙手,沿著裴紜的手臂,從肩膀一路輕碰下來。裴紜以前的胳膊下肉肉的,如今摸起來只剩一把骨頭,鎖骨顯眼地凸起,下巴尖削,胸脯都不似之前鼓了,這一切白蘇看在眼裡,痛在心裡。裴紜是她一手帶大的,她自己無子女,早已將裴紜當做自己的親生女兒。裴紜任由白蘇將她反覆端詳,末了,對白蘇微微一笑。白蘇這才停下了手上的動作,十分不忿地說道:“也不知道她是有多陰毒的心腸,才能對紜姐兒下如此狠手,方才見到她,我真想……唉……”白蘇的眉目太過溫婉,所以即使她恨起人來,也不感犀利。裴紜只好訕訕道:“都過去了。”白蘇嘆氣一聲,隨後止不住淚流道:“什麼過去了?又怎麼能過去呢?”她像是在問裴紜,又像是在反問自己。裴紜一時不知白蘇這是何意,自己又不善於寬慰他人,便想著讓她先好好地哭一場緩解一下情緒吧。裴紜這才發現白蘇嬤嬤的頭上別了三朵玉蘭花銀白花飾,她今日穿著的是深色的絳綃單衣,白花暗衣,倍添淒涼傷情之感。白蘇淡雅的雙眉之間有著消散不去的愁慮,無論她怎麼彎起嘴角笑,裴紜都覺得其中苦意堪比黃連。就這麼過了半晌,白蘇拿手帕擦淨淚跡,隨後深吸幾口氣,像是要用盡平生所有氣力,緩緩說道:“紜姐兒,國公爺薨了,大少爺也跟著去了……”對於鎮國公裴思遠的死訊,裴紜是不驚訝的,因為殘留的記憶中,盛如煙早已親口告訴了她。只是後來自己的待遇有所轉好,裴紜不由得懷疑這“死訊”可能盛如煙胡說的。如今聽見白蘇說出口,同時還有一個裴府大少爺,她一時也怔住了:大靠山真的不在了。不過眼下她更糾結自己該如何反應才好。按理講她應該是如喪考妣地慟哭起來,可是她胡謅的演技可以,哭戲卻不咋地,要這幾秒鐘時間裡擠出淚花來,她實在是做不到啊!於是,裴紜表現出一副“再也無大腿可抱”的悲痛神情,沉重地說道:“那日在暗室裡將死之時,盛如煙就跟我說了……”為了不讓白蘇更加懷疑,她又佯裝情緒激動地說道:“嬤嬤,我父親是怎麼死的?他怎麼就成了謀臣逆賊?”白蘇連忙伸手掩住裴紜的嘴:“紜姐兒切不可亂說……國公爺可不是謀臣逆賊!”“我也不信……但那日盛如煙是這麼跟我說的。”“當日娘娘與我們平白無故被人抓了關起來,就有人傳國公爺叛逆了。後來出來後,我們才知道那一日鎮國公府也被抄家封府。國公爺他們遠在寂鷹嶺,音訊全無。好不容易等回來的卻是國公爺暴斃,紹哥兒也因傷勢過重,在回安陽的路上去了。”白蘇抬起頭,臉上又全是淚水。白蘇言辭激烈地說道:“可是至始至終,聖上從未說過國公爺謀反!”正文 白蘇嬤嬤裴紜暗自訝異。白蘇接著說道:“五少爺回來後聖上還給他許多封賞,後來又下旨讓二哥兒承襲了鎮國公爵位。再之後五少爺便來到肅王府讓人把我們都放了,要是那時候五少爺晚來了幾步,紜姐兒你可就……”五少爺要是晚來了幾步,我可就不用面對這麼多破事了,裴紜心想。“嬤嬤不覺得這件事太過蹊蹺,太多疑竇了麼?”“誰說不是呢?可是再怎麼疑惑不解,人也沒了……過幾日就是國公爺和大少爺的頭七了。”白蘇長嘆一口氣,說道:“娘娘現下也可自行了,我們尋個日子回去吧。”“他們已經下葬了?”“國公爺的屍身沒有帶回來,他們在那邊將他火葬了,國公爺的骨灰已經放在宗祠裡了。國公爺沒法出殯,紹哥兒也沒有出殯,三日前便下葬了。本想等娘娘您來見紹哥兒最後一面的,可是楊姨娘硬是經不住孟姨娘的勸,最後還是讓紹哥兒先入土為安了。”“這樣……也好。”裴紜緩緩說出口。不知道為什麼,心裡慢慢升起一種悲傷的情緒,一瞬間,裴紜能感受到親人離去的悲痛。上輩子的劉芸無親無故地長大,不懂親情為何物。而剛剛在聽到鎮國公裴思遠和大公子裴紹下葬時,自己的眼眶竟有些溼意,同時腦海裡還浮現出一些模糊的影像。想來是這大腦裡原先的殘留的記憶,觸動了自己的情感神經。裴紜不禁伸手按住太陽穴,眉頭緊鎖。白蘇急忙問道:“紜姐兒,你這是哪裡不舒服了?”“不礙事。”隨後想了想,又補上一句話:“本以為自己已經接受了,可是剛剛聽見他們已經下葬入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