於是,她交了兵權,成了他的妃。姬明淵以她的名字建了青簷宮,封她為後宮之中僅次於皇后的皇貴妃,在舉國百姓和軍中將士的祝福下,將她迎入宮中。故事似乎應該就到這裡美滿結束。戰事結束,他的志向得以實現。她平安歸來,終於嫁給了自己的信仰。宮牆深幾許。一道道宮門關合,隔斷了一樁一樁心事。半開的小軒窗投進些許光,付青簷藉著落日十分的光看著自己的手。她的指甲被小宮女塗上鮮紅的丹蔻,嬌豔無比。她把手翻過來,掌心裡卻是厚厚的繭,和不知何時留下的疤痕。“阿姊……”付紅欞小心翼翼地望著付青簷。她對姐姐的印象已經很模糊了,只記得姐姐是巾幗英雄,是被整個大姬子民愛戴推崇的英雄。付紅欞有點小小的畏懼和心虛。“低著頭做什麼,女人就該抬著頭,驕驕傲傲的。”付青簷緩緩說。大概是軍中待得太久,付青簷說話時自帶了一種威壓。付紅欞小心翼翼地抬起頭打量著姐姐,疑惑地開口:“阿姊,我就要進宮陪你了,阿姊不高興嗎?”付青簷漫不經心地笑笑,說:“我不喜歡吵鬧,以後少來這裡。安安分分當你的欞妃。”她端起已經涼了的茶細細地品著。宮女悄聲過來請付紅欞離開,付紅欞走到門口,不解地回頭望著高高在上的姐姐。她以有這樣一個姐姐而高興,可是她不懂姐姐。當夜,付紅欞陪在姬明淵身邊。姬明淵望著窗外的月色,問:“你今日去見過你姐姐?”“是的。可是姐姐讓我以後不要去吵她。”付紅欞為姬明淵添茶,少女嬌俏的眉頭蹙起,小聲說:“我有點怕她……”聞言,姬明淵輕笑了一聲。十二年軍旅生涯帶給付青簷的是一身傷病。帶軍打仗時,她尚且能夠憑藉一腔熱血支撐。可她回到宮中不到兩年,身子一日不如一日,日漸衰敗下去。青簷宮也成了宮中妃嬪不再過來請安之地。皇后體恤她傷病,也將她的請安免去。付青簷安靜地躺在青簷宮的床上,日復一日。在一個風和日麗的下午,付青簷難得下了床走到庭院中,她躺靠在藤椅裡,對著暖融融的陽光合上眼。一大片陰影罩下來,付青簷睜開眼,看著眼前的姬明淵。她淡淡笑著,說:“臣妾體弱,還請陛下恕不能行禮之罪。”“青簷,你在怪孤。”姬明淵將手攏在袖中,眸色深沉看不見底。付青簷安靜地望著眼前的男人。他一如十二年前尊貴不凡深不可測,而她卻老了。付青簷用一陣帶血的咳嗦回答了姬明淵。姬明淵眉峰皺起,他俯下身來,湊到付青簷眼前,緩聲說:“你如今這般孤心中甚是不忍。太醫說你心中鬱結,可否告訴孤你心中所慮?孤願與你分擔。”付青簷有些恍惚,她望著近在咫尺的帝王忽然覺得他也只是個凡人。是她將他擺在了神祇的位置。不,他才不是凡人。他是大姬的帝王——君心難測。付青簷忽然有一種輕鬆的心情。她望進姬明淵的眼睛,問:“那陛下可以將兵權再交給臣妾嗎?”“後宮不可干政。”姬明淵從容答曰。“那可否將臣妾昔日屬下召回軍中?”姬明淵沉默了片刻,才道:“孤會考慮。”付青簷笑了笑,聲音古井無波:“臣妾這冷宮悽清陰森,陛下九五之尊何必屈尊。”“冷宮?”姬明淵環顧四周,“孤為你建造的宮殿何時成了冷宮?”“臣妾倦了,陛下請回吧。”付青簷不欲多說。姬明淵深看了她一眼,解下身上的玄色披風,仔細蓋在她的身上:“外邊風涼,不要待太久。”付青簷望著姬明淵的眼中第一次帶了嘲意,她擼起袖子,將纖細的手臂遞給姬明淵看。“我如今再也不能上戰場,也被你圈在了後宮之中,絕無可能勾結外臣,陛下不必再試探了。”她花了十二年,終於把這個男人看透。在這個帝王的眼裡,世間一切人都可成為棋子。他每說一句話每做一件事必有目的。以帝王身份提攜她,不過是為了利用她將散了付家軍收回來,重整軍心。以十座城池換她一條性命不過是因為他看得通透,知曉她的性命更划算。失了的城池可以再搶回,放棄她卻會失去軍心和民心。戰爭結束,她手中兵權過大。所以他封她為妃,將她圈在宮中,又再得美名。一幕幕過往流過。站在城樓中訴說志向的年輕帝王。舉杯微醺說著“得青簷,孤之幸也”的他。御駕親征帶兵而來,用十座城池交換她性命的他。還有那一晚,乘著月色而來,朗目之中難得染上三分溫柔的他,溫柔說:“青簷,到宮中陪孤吧。”他誰都可以利用,甚至是自己。付青簷可以怪他嗎?她甚至找不到責怪他的理由。他從未許諾,從未說過愛她。從未。從始至終,他們只是君臣。既如此,付青簷只剩淒涼苦笑。姬明淵走到庭院門口,忽然起了風,他回過頭去,看見蓋在付青簷身上的玄色披風被風吹開,吹落進一側的荷花池。付青簷的目光落在被池水浸溼的披風上,她未曾抬頭,輕聲問:“陛下,您在這十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