胥青燁抬手拾起窗稜上的一小塊衣襬,看上去像偷香之人離開時慌亂中被窗稜刮下來的。胥青燁將布料攤開在掌中,雪色的衣襬裡繡著八卦的暗紋。倪胭也看見了胥青燁見到的衣料。她眯起眼睛,用不屬於人類的視力去看,便也看清了衣料上的八卦暗紋。倪胭不由愣了一下。不過轉瞬之間,倪胭又瞭然。這樣的確也符合夷潛一貫的行事作風。倪胭幾不可見地笑笑。看來,夷潛是真的打算收網了。“阿灩,你不打算解釋些什麼嗎?”胥青燁站在窗前,任由窗外的風吹拂三千雪發。他凝望著倪胭,許久之後終於開口。倪胭卻只是望著胥青燁,笑而不語。胥青燁閉上眼睛,握緊手中的衣襟。·今日突然從人群中跑出來,跪在岸邊對著胥青燁哭訴的老婦人後來被侍衛拉開時,拉扯間,摔了一跤。侍衛雖也並非是對她動粗,可她到底是個老人,摔了這一跤還是讓她這一生老骨頭有些吃不消。扶闕親自打聽了她的住處,去給她看了看身上的傷,又留了些藥材和錢財,才踩著夜色往回走。他剛回到住處,便看見一大堆侍衛守在他房前。“這是有何事?”扶闕詫異地問。當首的侍衛拔刀,肅然道:“國師大人,得罪了。我們也是奉命行事,押解去見陛下。”扶闕皺眉。扶闕不想難為這些侍衛,也不多問,頷首,道:“帶路吧。”去見胥青燁的路上,扶闕隨手在地上撿起了幾顆小石子兒,隨意算了一卦。當他看見卦象的時候,不由整個人愣住。扶闕望向前方豪華氣派的行宮,眉頭越皺越緊。倪胭的眉眼和夷潛的身影浮現在他的眼前,幾番掙扎之後,扶闕長嘆了一聲,終於有了決斷。·“國師深更半夜去了哪裡?”胥青燁站在高臺上,手中捏著那塊繡著八卦暗紋的衣料把玩細看著。扶闕看了一眼胥青燁手中的布料,聯想剛剛算出來的卦象,他已經將事情猜到了個大概。事已至此,倒也沒什麼可說的了。胥青燁揮了揮手,將大殿內的所有人屏退,他走到扶闕面前,臉色陰沉:“國師不想為自己解釋些什麼嗎?比如別人陷害?”不等扶闕開口,胥青燁陰森冷笑。“國師擅卜卦之術,不若給自己占卜一卦。看看今日能不能活著離開這裡。”扶闕忽然雲淡風輕地笑了。他習慣性地隨手理了一下衣袖,伏地跪拜,誠懇道:“是臣見色起意,強迫了她。”扶闕神色間一片淡然。立在屏風後的倪胭驚愕地望向扶闕。她不意外扶闕自己算出來發生了什麼事情,可是她不能不意外扶闕會將這樣的罪名認下來。他為什麼這麼說?倪胭陷入了震驚中。即使是她,也沒有在胥青燁面前說自己是被迫的。姦夫淫。婦和被見色起意被強迫,這是完全不同的。隔著鏤空的屏風,倪胭蹙眉,目光有些複雜地望向伏地跪拜的那一身白衣。“你給孤再說一遍。”胥青燁咬牙切齒。扶闕便雲淡風輕地又說了一遍:“是臣見色起意,強迫了她。”胥青燁一腳踹在扶闕的肩膀上,怒不可遏。扶闕身形晃動,他整理了一下衣襟,重新跪好。他面色如常,清冷如昔。“國師,你最好清楚自己在說什麼。”胥青燁拔。出放在一側長案上的長刀,陰森森的刀刃冒著森然的寒光。扶闕沒回話,他轉首,望向屏風的方向。隔著屏風,他的目光似有些惋惜。早勸過你若想安安分分留在陛下身邊不要和夷國人有所牽扯,為何不聽呢? 美人計〖17〗倪胭對上他的目光,淺淺一笑, 帶著些許苦笑的意味。——傻孩子, 你既然早已卜出我來者不善, 又為何縱著我胡來?倪胭轉眸,望進胥青燁掙扎猶豫的眼睛。當胥青燁朝她舉刀時,倪胭瞬間瞭然,彎起眉眼淺淺地笑起。“陛下!”扶闕一下子衝過來,張開雙臂擋在倪胭身前。雪色寬袖垂下。“一切皆由臣起,當由臣領罪。”倪胭立在他身後, 聽著他清冷平淡如常的聲音如是說。胥青燁撩起眼皮盯著扶闕半晌,忽得嗤聲一笑, 他懶散歪起手腕,將手中的長刀扔給一旁的小太監。“來人,國師犯奸。淫罪,理當凌遲鞭屍,念在這些年功績,暫且押解天牢。”胥青燁說這些話的時候, 看的不是扶闕,而是倪胭。“臣領旨謝恩。”扶闕躬身謝恩,雪色衣袖伏地。侍衛邁著沉重的腳步踏入殿中,押著扶闕下去。扶闕垂眸靜言, 未曾看倪胭一眼。倪胭卻一直似笑非笑地望著他, 心想這人真是奇怪, 其智卓人, 但做的事情卻蠢得讓人發笑。不過倪胭知道他死不了,若他剛剛沒有站出來擋那一刀,倪胭還要想法子救他。可他站了出來,胥青燁就會留下他的命。胥青燁深看了倪胭一眼,轉身離開。三千白髮的背影瞧上去有些寂寥。倪胭手指劃過鏤刻著萬里江山的屏風,輕聲嘆息。扶闕覺得惋惜?倪胭也覺得惋惜。一個是帝王,一個是國師,皆是高高在上受萬人敬仰之人,卻為了一個“情”字淪落如此。倪胭沒心沒肺地笑笑。幸好她是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