胥青燁緊緊握住珍珠孃的手,卻只能眼睜睜看著珍珠孃的身體逐漸變透明。她當著他的麵灰飛煙滅,連一個給他遷怒別人的藉口都沒有。珍珠娘“死”後,並沒有立刻回到主世界,而是以魂魄形態停留在胥青燁身邊又觀察了一年多。她知道他相思成疾,亦知道他沒有再遷怒夷國。臨回去之前,珍珠娘去了一趟夷國。遠遠看了一眼已經繼位登基的夷潛。他穿著九五之尊的華服,一身氣派,邁著步子一步步踏上祭祀高塔。珍珠娘笑了笑,他終於不用因為跛足永遠把自己困在輪椅裡。珍珠娘轉身離開。高臺之上的夷潛忽然皺了下眉,像是感應到了什麼,朝著珍珠孃的方向望去,目光綿長深邃。珍珠娘就這樣離開了,自然也永遠都不會知道身為帝王的夷潛終生未娶,後宮空蕩。他似乎一直在找一個人,卻不記得那個人是誰,叫什麼名字,長什麼樣子。“皇帝哥哥,你到底在找誰?”無憂無慮的小公主蹦蹦跳跳地跑到夷潛身邊來。夷潛寵溺地揉了揉她的頭,抬頭望向天際飄忽的雲朵,說道:“哥哥也不知道。許是……前世見過的人。”小公主苦惱地握起小拳頭敲了敲自己的頭,慢吞吞地說:“可是皇帝哥哥要為了一個不知道是不是真的存在的人,苦等一輩子嗎?二哥哥和三哥哥都立了妃,二哥哥還做了父親。皇帝哥哥不會覺得孤單嗎?”夷潛笑笑,沒說話。有些話,並不方便對尚且年幼的妹妹說。他只是覺得,倘若他真的刻骨銘心愛過一個女人,又怎麼能任由她躺在心裡的同時,迎娶另外一個女人?倘若他沒有真的刻骨銘心愛過一個女人,又怎麼會連她的姓名、模樣都不記得了,卻仍舊把他放在心裡最深處?頭幾年的時候,太后和朝中大臣不停勸說後宮不可無主,盡數被夷潛打了回去。當時雖勸說不斷,眾人還是覺得夷潛年輕氣盛,過幾年就會熬不住。然而一年、三年,十年……朝中的大臣這下是真的急了,苦口婆心勸夷潛以江山社稷為重。夷潛面不改色,大手一揮,將小公主的長子繼到名下,立為太子。夷潛成為夷國一世明君,開疆擴土。古稀之年壽終正寢時,後宮仍舊空置。他臨終前曾下旨國喪可免,葬禮一切從簡。他的殉葬物件只是讓太子摘了一枝海棠放入棺中。·珍珠娘回到主世界,問:“這次我可成功了?”“是。”白石頭臉上掛著釋然的笑。他一襲白衣,身後是滿天的九重天上的白雲,越發將他的面容襯得出塵。當然,若是能忽略掉他臉上烙下的“淫”字更好。而他臉上的烙字在逐漸消失。不,準確地說他整個身體都在逐漸變透明。珍珠娘慢慢收了笑,問:“你要走了?”白石頭攤開雙手,了無牽掛,“執念兩萬年的心願已盡,我這道孤魂也該離了這塵世。”心事已了,即使魂飛魄散歸於天地間,亦無憾。倒也……未必完全無憾。白石頭留戀地望向珍珠娘,終於說出來:“自從我的魂魄從白玉石中出來,便籌謀改變歷史之事。利用了你。抱歉。”他欠她一句道歉。那個時候他尚且不知道她就是阿灩,而當他知道的時候,亦沒了回頭路。珍珠娘望著白石頭幾乎已經半透明的身體,漫不經心地說:“沒什麼,當全……人生一世遊戲一場。因為你的利用,我也走過了很多世界,遇到了很多人。”白石頭輕舒了一口氣,他朝珍珠娘伸出手,雖然已經變成光影點點的手再也握不住倪胭的手。他俯下身來,吻上珍珠孃的唇。繼續那天那個沒有完成的深吻。珍珠娘嘴角噙著笑,淺淺回應。直到她唇上的溫度消失,擁著她的白石頭魂飛魄散,盈盈光點繞在珍珠娘身側久久不曾歇。神殿內,上神手中翻閱著一冊書卷,將腳搭在長案上,向後倚靠著一團雲,雪色的寬袍曳地,悠哉閒適,又有著三界上神世無其二的高貴尊榮。珍珠娘走進殿內,立在門口不再往前走。“利用完了為師連門都不入了?”上神抬眸看向門口的珍珠娘。珍珠娘蹙著眉,說:“我這一路走一路忘,忘了很多人很多事,可想忘的卻始終忘不了。”上神長久凝望著珍珠孃的眼睛,說道:“日後不會每月十五飽受蠱蟲折磨,許十日久了便也忘了。”上神背後牆壁上的光影一陣浮動,浮現椒圖由遠及近的身影。珍珠娘瞥了一眼,說:“他是來接我回家的。”上神點點頭,“是啊,如今的你有家人了。”再也不是他一個人的灩珠了。珍珠娘翹起嘴角,遙遙望著上神:“一日為師終身為父,珠珠會記得將來給神尊養老的。可惜……神尊活了幾十萬年,不老不死。徒兒真擔心等不過給您養老的那一日。”上神瞥著珍珠娘,揮了揮手:“走罷,少在這氣我。”珍珠娘笑著離開。上神放下了手中的書卷,托腮望著珍珠娘離去的背影。嘖,她走時的模樣還是和兩萬年前一模一樣。珍珠孃的話倒是提醒了上神,他居然已經一個人走過了幾十萬年古井不波的日夜。哦,扣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