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都依你。”都依你,什麼都依你,只要你別再走。倪胭靠在胥青燁的懷裡,纖細的手指捲起一綹兒他的白髮,目光有些微的空洞。她安靜地望著胥青燁的側臉,在心裡悄聲問:“倘若夢境成真,你該很難過吧?”倪胭又沒心沒肺地笑了起來。這世間恨她的人那麼多,她不介意再多一個。·邊疆戰事越來越嚴峻,然而胥青燁仍舊不顧朝臣反對,帶著倪胭大張旗鼓地去行宮。倪胭的身子還沒有養好,每日還需用藥。這次前往需帶太醫隨行隨時照看。然而在出行前,胥青燁忽然改了主意,讓扶闕同行。扶闕每日需給倪胭診脈三次。時常倪胭懶懶起來,雲鬢傾斜衣衫未換,便繞過屏風,讓扶闕診脈。扶闕每次給倪胭診脈時,屋中必然有侍女,而且絕大多數時候胥青燁也是在場的。扶闕從容淡定地給倪胭診脈,正如尋常太醫。他極少開口,但凡開口所言之事全部關於倪胭的身體。就連眼神,都是剋制的。倪胭以一種同樣疏離的態度對待他。兩個人如陌生人,好似未曾同生共死,也未曾旖旎親密過。這一日清晨,扶闕再來給倪胭問診。他來時倪胭還沒醒,被秋往安置在偏殿相侯,等了好些時候,才被請進寢殿。倪胭從屏風後面繞出來,眉眼間帶著幾許惺忪倦意。她在八角桌旁坐下,沒像往常那樣伸出手,而是說:“國師,我昨天夜裡做了很多夢,攪得心神不寧。不知道國師大人能不能幫我解夢。”“且說。”扶闕一襲白衣立在桌旁。“我夢見一個女人,她坐在竹葉鋪滿地的竹屋前,一邊望著高臺上的心上人,一邊撫琴。她彈了一首又一首的曲子,把所有心思融在琴音裡。可她的心上人連看都不看她一眼。她的心亂了,曲子也彈不下去,成了一首又一首的殘章。”“國師大人,這夢何解?”倪胭嫣然一笑。不施粉黛的模樣,還有幾分病弱的柔麗。扶闕抬眼,望向倪胭的眼睛。他沉默了半晌,才說:“你身體尚未痊癒,應當少思慮。”倪胭望了他好一會兒,垂下眼睛,握著帕子掩唇一陣輕咳。隨著她一聲又一聲的咳嗦,臉色也逐漸變得越來越蒼白。扶闕淡然的表情終於動容,他在八角桌旁坐下,朝倪胭伸出手,指腹搭在她的皓腕上為她診脈。屋外傳來胥青燁的聲音,他似乎在發怒訓斥旁人。“如今邊疆吃緊……”“一切按照孤說的去做!”屋子裡的秋往小碎步往外走立在門口相迎。在胥青燁還沒有走進來,秋往又背對著倪胭和扶闕時,倪胭忽然手腕翻轉,握了一下扶闕的手。扶闕一怔,抬眼望向倪胭。倪胭輕輕抿起嘴角,帶起一抹似有似無的嫵媚笑意。待扶闕想要再細看,倪胭已經收回視線,起身迎接邁進屋中的胥青燁。扶闕臉色沉下去。他起身行禮,三兩句話後便告退。他沉著臉走在行宮紅牆綠柳之下。這算什麼?愚弄?先前的關切彷彿成了笑話。而如今他拋下其他事物來這裡當起她一個人的太醫了。“國師大人!國師大人!”秋往慌忙追過來。扶闕的腳步一怔。“我們主子又咳血了!”秋往急切地說。什麼愚弄沒什麼笑話都被他拋之腦後,扶闕眼前浮現倪胭蒼白病弱的臉色,他心中惶惶,急忙折回倪胭的住處。倪胭一手托腮靠在椅子裡,見扶闕立在門口,她抬眸,淺淺地笑,語氣溫婉:“又勞煩國師大人了。”那一刻,扶闕向來沉靜的心起了許多茫然。她說他看得透天地萬物看不透自己的心,可如今他看透了自己的心,卻看不透她。她嫵媚起來似妖如魘,嫻靜時又溫婉靜雅,專注的神情讓人動容,果斷沉著的時候又讓人安心。胥青燁立在一旁,手裡端著一碗膳羹,攪動湯匙。扶闕收起思緒,他邁入殿中,重新給倪胭診脈、寫下藥方。倪胭嘗一口胥青燁遞過來的膳羹,瞧著扶闕寫藥方的樣子。她喜歡瞧他垂眸寫字的樣子。本就是俊朗如玉美公子,專注的樣子更是讓人如沐春風。胥青燁冷眼睥著扶闕,他抬手撫過倪胭的鬢角,說:“阿灩,中秋的時候,孤再送你一座行宮。”“好哇。”倪胭展顏而笑,溫柔地伏在胥青燁的懷裡。扶闕抬眼看了一眼倪胭,微微皺眉。無關其他,他是胥國的國師,有些事情,他必然要勸阻。只是向來一意孤行的胥青燁又怎麼能聽勸?“一日服用兩次,共服四日。”扶闕將藥方遞給秋往。他起身告退,離開時和上次離開時同樣沉著臉。這是這一次,他思慮的卻是胥國的未來。·夜深人靜,行宮中角落裡的蛐蛐一聲又一聲地叫。倪胭推開小軒窗,手握團扇,輕輕扇動。一道黑影一閃而過。“阿灩姐,你要帶訊息給主上?”男人的聲音很低,帶著習慣性地警惕感。倪胭嬌嬌笑起來說:“告訴主上,阿灩思他成疾,快死啦。” 美人計〖16〗“你聽說了沒有?現在前朝好多人上奏勸阻陛下修建行宮。聽說林大人和趙大人長跪不起, 可是陛下根本不理會, 別說是聽諫, 現在根本不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