楊標當沒聽到這個字一樣,面不改色,朝她施了一禮,很快消失在了她的面前。他走後,宋小五搖了搖頭。這老奴婢太把他家小主公看得太緊了,他不相信那個熊孩子有著比他更精準敏銳的直覺。不過當大人的,都有這毛病,總以為自家孩子容易被人矇蔽,她以前也有點這個毛病,後來發現讓人去受挫更令人成長,她就任由她栽培的那幾個年輕人去摸爬滾打,與人對陣廝殺了,結果也不負她所望,她培養出了幾個銳意進取,殺氣騰騰的干將來。當一個人大到一定程度了,信任比管束更令他成長。不過,宋小五確實與楊標不一樣,她對那小鬼相信得很,那樣一個能精準踩著她的底線的人,豈是心中沒成算的人?但楊標之意也正中她心懷,她看得出來,這人說是個奴婢,但對那小鬼太重要了,重要到他要是不贊同,小鬼也未必真會一意孤行娶她的程度。有楊標攔著,她就不用太費腦子去想這事了。過了兩天,宋韌緊接著收到了面聖的時間,是在三天之後,九月初二這天。去之前,宋韌找小娘子談心,請教她面聖之事,宋小五被他擾得煩不勝煩,瞪了他一眼,“我又沒見過他,我怎麼知道他是狗還是貓,要怎麼對付?”宋韌是來討教的,末了被小娘子的話嚇得握住了她的嘴,完了苦笑而去,心道以後有關聖上的事是真不能來討教他家小娘子了,要不他就是再多幾條命也不夠他家小娘子嚇的。宋小五發現這段時日宋家事多,她出面的次數太多,有點慣著宋家的這幾個大小熊孩子了,遂一早一家人用早膳,趁師祖還在睡覺不在,她當著她孃的面就跟家裡的這幾根大蘿蔔小蘿蔔道:“我跟你們多說幾句話,就是為的你們能長進些,頂起家裡的這塊天,以後萬事莫要來煩我,我才跟你們廢話的,要是什麼事都要來問我,你們也不用問了,勞煩拿刀抹下我脖子讓我趁早歇了好。”家裡人被她嚇得,喝在嘴裡的粥都不敢咽,宋張氏被她嚇得眼淚都出來了,回過神就伸手捶丈夫,“她一個小孩子懂什麼,你們成天煩她作甚啊?她還不夠累的啊?你看這段日子把她累得瘦得有多慘……”臉上因嬰兒肥有點肉嘟嘟,因氣色太好臉還有點紅彤彤的宋小五聞言一默,低下頭安靜地喝起了粥。算了,這飆沒法發了。 宋張氏也不是沒脾氣的人,她在青州跟族裡妯娌鬥起來的時候,那也是一條響噹噹的母老虎,這廂小娘子說要抹脖子,這下她又驚又懼,對丈夫一通打罵之後連兒子們都沒放過,罵到最後她雙手捶打著胸哭喊道:“你們要是把她折磨沒了,我也不活了。”聞言,宋家男人們默然,宋小五也默。她都忘了,把她娘惹毛了,張牙舞爪起來,也是挺厲害的。這下別說宋家幾個男人不敢惹她,她也不敢,吃完早膳默默地退了下去,把地方留給了宋家的大小蘿蔔條們消受。宋爹哀怨地瞥了小娘子離開的身影,嘴裡狼狽地道,“是是是,是我們的不是,以後不會再煩她了,你只管放心。”“都告訴你多少次了,你哪次聽進去過?”宋張氏不依不饒,說過丈夫,又對著兒郎們哭道了起來,“尤其是你們,在青州的時候,妹妹節衣縮食,就為的把銀錢省下來給你們唸書,給你們以後成家用,可你們是怎麼對她的?你們太沒良心了,老天爺啊,我生的究竟是什麼兒子啊……”說著又是拍胸不止,一臉快要氣得昏過去了的樣子。宋張氏這一手是從宋家族裡最會哭喊罵人的一個嬸孃手裡學到的,她以前還沒在自家家裡人面前施展過,這是頭一次,宋家人目瞪口呆之後更是心有餘悸,就是受母親寵愛的小四郎也是縮著腦袋,在心裡暗暗發誓以後絕不惹他娘,還有妹妹。之後宋韌規規矩矩去衙門了,臨走之前還有禮地朝娘子施了一禮,道了一別,受到了他娘子的兩個白眼,宋家的兒郎們則是老老實實地幫著母親打掃院子,清理廚房,劈柴打水更是不在話下,勤快老實得不像是剛剛見過當朝天子的秀才爺。宋張氏這才滿意了一點。等去了小娘子屋裡,她抱著心肝兒道:“娘幫你收拾過他們了,你不要管他們,他們以後要是再煩你,我下次絕不放過他們。”這次還是手下留情了?宋小五推開她娘,清了清喉嚨,點了點頭。為表謝意,她握了握母親的手,朝她笑了一下。宋張氏看著女兒那張嫣然一笑就跟天放了奇彩一樣的臉,一下就又把女兒抱到了懷裡,抱著她的頭道:“兒啊,你別長大了好不好?”宋小五一時沒聽明白。“你要是大了,嫁出去了,叫娘在這個家怎麼活啊?”宋小五哭笑不得,用力把自己的頭從她娘懷裡拔了出來,抬頭跟她道:“我不嫁。”“啊?”張氏愣了。“我不嫁,”宋小五抄起了桌上的帳本,牽著她的手出門往堂屋走,道:“我因你留在這個家裡,我陪你一輩子。”宋張氏被她一說,眼淚又衝出了眼眶,走了好幾步後她擦著淚道